鞑子便越来越猖狂,连射劝降书入城,然后开展不间断的攻击,阿术又命人阵前邀战,我则高挂免战牌,紧缩城内,绝不出城应战,甚至放出瓜洲主将想逃跑的风声。
宋军如此不堪,经过连场大胜,轻取无数城池的鞑子兵愈加轻视,到最后,即使一个百人队也敢大摇大摆逼近城墙。第六日,这种轻视日益明显,不但使张顺、张贵、柴旺、余显等一帮禁军将军怒火中烧,胡应炎、牛富等北洋将领同样气红了眼。纷纷请战,要求予敌迎头痛击,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我笑笑,却拿着射入城里的降书下令:“胡应炎率军趁夜出城,潜到左侧五里外的莫愁岗。”又说道:“你等当真以为徐子清不同情乡亲父老,不以恨鞑子残暴?可是我军势弱,连败之下士气不振,无法与敌展开野地浪战。只有培养北兵骄横,让他们轻视我军,以为宋军不敢攘其锋芒,如此才能露出北兵的漏洞。这个漏洞便是轻敌。”
忍痛不过的惨呼和叫骂阵阵传来,一声比一声随着江风飘荡,凄惨无比,直让人只觉入了人间地狱。
“全城四万人,青壮六千。” WWw.5Wx.ORG
“征民夫上城,补充缺口。”
诸将便露出不忍之色,我冷冷看着他们,再问:“鞑子破城所害更烈,只怕四万百姓无一活得好的。小慈乃大慈之贼,牺牲上千人救活四万,孰是孰非?”
侧目视之,全城每隔50—100米有一个突出敌台(也称马面),台上筑敌楼一座,共72座,却每一座尽陷厮杀中,还有十三处敌台被敌人夺取,成功开辟出阵地,后面的元军士兵如潮水般沿云梯绵绵而上,将当处一点点蚕食,于是,开辟出来的战斗场慢慢变大,敌人也越聚越多,生生将防卫阵线撕出十三道裂口。
自缩而返,使敌人首尾难顾,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我军四万对阿术六万,人数虽少但据城而守,防务不吃力,只遗憾北洋大炮和火枪在历次战斗消耗过大,弹药尽殆。被迫无奈,我只能与元军打一场真正的冷兵器战争。
在阿术发动再一次进攻前,派胡应炎领三千马军、三千重装步卒潜出城去,埋伏到莫愁岗。而瓜洲以本城诱敌,让敌人深陷攻击当中,无力顾忌阵角稳定。甚至还让出十三座敌台,吸引近一万五千元军在那些台面奋战,造成他们城上城下的分离之势。
“点燃狼烟,发朝天炮。命令胡应炎行动。”
牛富应声得令,扭头跑出,稍顷,五堆狼粪冒出浓淡青烟,上百颗朝天炮嚣叫着冲上半空,啪啪啪连响,炸成一百朵光彩夺目的花。
一盏茶工夫,西北方向突然响起大片摧魂夺魄的马蹄声,在月色缠绕下,那里冒出黑压压上千面军旗。战鼓蓦然擂动,号角与金锣喧天鸣叫,胡应炎带领六千人风驰电掣般发动了突击。
这支部队闪电一样刺入元军阵内,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敌群中左冲右突,把六十个千人方阵冲得东摇西晃,一时阵脚大乱。
嚎叫声、刀剑声,枪炮声、擂鼓声、厮杀声随即大起,混作一处响彻云霄。眼底下敌群汹涌,四周都是残忍的惨叫和各种炮弹袭来的呼啸,身后城池里充斥哭泣和嚎啕,民居一座座被掷进城内的巨石和铁球砸得粉碎,青黑的硝烟遍起,火光到处弥漫,残垣断壁中窜出逃遁的百姓------整个城市乱成一锅粥。
我不再瞭望,提过平躺桌上的战刀,招呼了苏墨,急奔瓮城下。
尹玉、王福、杨二已在那里集结一万五千名重装步兵,十五个军都指挥使身披铠甲站在最前面,在他们身后是一千五百名手持巨盾的士兵,再往后,几乎将全身遮挡完的盾牌间隙处露出一柄柄闪着寒光的,长达两米的戈矛,最后,便是一万名连头带脚尽裹在钢铁里的魁梧悍士。
顽主被牵过来,我翻身上马,驱转马头缓缓从将士们身前经过,大声吼道:“也许我们会在以后哭泣,会在以后害怕惨烈的战斗;也许在我们之间发生过争执,甚至互不理睬;也许我们对没有停歇的厮杀感到厌倦,再不想提起手中的刀。但是,在这一刻我们不能忘自己是汉家的子弟,不能忘记身后遭受灾难的百姓,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是父老乡亲。不能忘记前面的敌人如何残暴地对他们,更不能忘记江北的汉人成了敌人的奴隶。在这一刻,我们不会哭泣,我们不会退缩,举起手中战刀,竖起长矛,携手并肩,把狂暴猖獗的敌人杀个干干净净。”
身边的每一名战士露出坚毅神色-------我已走到队伍尽头,返身纵马急驰,战刀从露出盾外的戈矛上划过,响起连串铿锵的脆声,使尽全身力气吼道:“大开城门,全军冲锋------”
厚重巨大的城门发出剌耳吱咯声,将领和士兵发出低沉的呐喊,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蓦然响起,一直传出城去。
此时元军约一万多人在城头与守军厮杀,墙根下又有三万部队,另有一万五千人做着战斗准备。只一味发动猛攻,整只大军脱离衔接,却没防到胡应炎从侧翼杀来。阿术立调骠骑撤出城墙前的战场,捕捉横冲直撞的宋军。却于此时,瓜洲中门大开,我率重步洪水般直冲冲攻出城,将猝不及防的城根下元军杀得人仰马翻。于此,先被胡应炎扰乱中军,攻防之势尚未转变过来的元军立即陷入全面混乱。
胡应炎提六千人幽灵似的东窜西跑,这支部队象紧握的铁拳,一拳拳打在元军腹部,将六十个方队扰得七零八落。阿术调去截击的骑兵刚返身扑去,我又从城中出来,不直接进攻帅旗所在的中军,一万五千人分两股左右而去,把城墙下的元军与云梯上攀爬的战士分割开,在进一步打乱敌人作战序列的同时,还让攻城将士陷入两面受敌的绝境。
许夫人,陈昭,王勇,白大虎,以及所有禁军将领自不会闲着,立即照计划开始对城头敌人进行围剿。他们点燃事先便放置各处敌台上的煤油,喷去手里捏出汗来的金汁火炮,滚烫的开水,火yao硫磺,甚至捕鼠夹子,组成了遍及整个垣面的陷阱。
可怜的攻击方后盾尽失,在城墙上撤又撤不下,攻又攻不进,一万多人在陷阱里哀号,忍受烈火与刀枪的屠宰。从十丈高的城墙摔下去的,被火烧死的,烫伤的------刀光剑影下头颅到处滚动,残肢断臂无处不在,鲜血将瓜洲坚固的城墙染成凶煞的朱红。仿佛只在刹那间,惊惶失措的城头元军只剩下伤残的五千余人,无法再战,只有缚手就擒,或者跪地求饶。
城墙局势缓和,守军开始配合城外作战的部队,将铜将军炮,投石机,突火筒,霹雳球,长达三米的巨弩,还有硬弓-----各种武器射得象密集的蝗虫一样漫天而至。
这里不再是月光的世界,火光、鲜血、闪亮的刺刀、青黑色的硝烟夺去了月亮的色彩。在这一刻,城下三股铁流轰然相撞,无数战旗摇晃,遮天蔽月的弥漫硝烟中,几百支人马往来穿梭,手起刀落,人头掉地,每个人都变得野蛮无比,象疯子一样嚎叫着冲锋。到处都是呐喊嘶叫的声音,近十万部队捉对厮杀,无数马蹄与狂奔的脚步使大地颤抖,山岳为之变色,而战火,映红了整个天空。
元军此际已失城关上的一万五千人,城下部队被我切成两截,那里有大约两万人正遭受来自敌台和垛口上的猛烈攻击。而中军两万五千人被胡应炎冲乱阵形,又受我一万五千名大宋赫赫有名的重装步兵与胡应炎六千人夹击,再无法组织有力抵抗。至此时,阿术大势已去,败局已定。
不过,这员元朝的悍将极为了得,见机不妙,不顾胡应炎仍在肆无忌惮的左冲右突,立即尽拔全营兵马,黑压压呼啸着扑向我那支将他与城根下元军分割开的宋军。
他想背水一战,逼出士气,然后救回包围圈里的军队。我不是傻瓜,不会和他硬碰硬,保存实力是我的当务之急。立即收缩战线,将两侧部队尽归中军,屯于城门下,却放任阿术救援。又使令兵连擂五通战鼓,通知王勇、许夫人、陈昭等城头将领加紧压迫夹缝中那只军队。又敲响金锣,命胡应炎脱离战斗,仍往莫愁岗而去,而后据山而守。
锣鼓喧天,号角响起,命令得以执行,每支队伍急速从战阵中脱离分开,在墙头士兵掩护下,各自奔去预定阵地。阿术顺利与困境中的军队汇合,可此时他无法再展开攻击。先不说有没有锐气和兵力,便是我屯于城门处的方阵都吃不下去,并且,胡应炎退回山岗,在那里虎视眈眈,随时可以侧应瓜洲城池。
来不及带走辎重,他收拢部将后以骠骑压阵,弓箭手和持盾兵作队尾,片刻时间便理清队伍,秩序井然的整队退却。我端坐马背,冷眼望着那群残兵败兵,心里却在想,阿术果然不负盛名,顷刻便成功整顿部队,并排出完备的撤退阵势,竟让我追击不得。
穷寇勿追,我也不用扩大战果。是役宋军大胜,元军轻敌之下战死二万六千余人,伤者无数。我军据城相抗,得城墙保护,战死两千一百人,受伤士兵不过千五之数,协助守城的平民伤亡惨重了些,达到五千人。以共计八千的伤亡为代价,收获却颇丰:缴获弓箭万簇,钢刀几千把,油料和火yao等军资辎重更是不计其数。而此时,我回到瓜洲才八天。
六十个千人方阵黑压压聚集城脚,六万人纹丝不乱。在几乎望不到边的人群里仔细搜索,中军位置一面杏黄色帅旗迎风招展,一名彪形大汉手持长戢端坐乌椎马上,方正大脸顾盼生威,周围几十员将军在其令下来往奔驰,我知道那人是阿术,他领伯颜之命攻击扬州,却被瓜洲堵在了长江岸边。
透过弥漫硝烟,又见那里奔出十几名令兵,手持各色令旗往两边绕去。而后,自元军两翼传出惊心动魄的呐喊,左右各五个千人队加入战团,推出先就爬满人的五十架云梯,几千名士兵托住它们,将之硬生生靠去墙壁。
元兵攻击越来越猛烈,所在的这面墙体上尽是他们的人影。我却裂嘴一笑,想起了胡应炎。
六品校尉刘义问:“胡将军领军出城,空出的兵力必让阿术发现,这样一来则暴露我军目的。”
我问他:“瓜洲百姓多少?青壮多少?”
云梯甫一靠稳,上面吊着的战士跳过垛口,嚎叫着扑入垣面,拼命抵挡守军士兵的攻击,企图为随后而来的部队开辟战斗场。但那是徒劳的,大宋军队早有准备,该处十几名守卫立即将跃上城头的敌人砍为数段,再一窝蜂冲过去,使力推出靠往城头的云梯。高约十米的沉重梯子,吱吱丫丫侧身翻倒,连着挂在其上的几十名士兵轰然砸在敌群中。不但云梯上士兵一个个不见能活,地面部队躲闪不及的也被砸得血肉模糊。
中军也发生变化,挤作一团的战士突然让开一道口子,士兵组成的狭长甬道出现一根尖头包铁的巨大木桩,由五十名战士抬着,飞一般奔跑,狠狠撞上城门。
他们便叹息,就如现在牛富的叹息------
“唉,将军快下令吧,再晚一些只怕真攻上来了。”
回瓜洲第一天,我便召开会议,柴旺虽对国重义被拘极为不满,对我却没有意见,无他,国重义全军都是我救回来的,当然感恩的了。而姜才手下张顺、张贵、余显、刘成荫等人,不服义军头领管辖朝庭武将,非但言语中充斥藐视之意,我的命令也不得执行。
恰遇元军挑衅,掳来两百多名百姓,推到阵前,笑骂着叫阵,一边当着城墙上万宋军的面,对平头百姓百般ling辱,偏不杀死,竟让他们变成圆滚滚的肉球-------割下那些人的耳朵,剁下他们的鼻子,又砍去四肢,还大喊辱骂:“汉人猪豕也!”
没有多余的话,当日下午集合全军,示大都督令,行都统制权,当众斩了刘成荫,怒斥禁军各将:“在其位谋其政,本将受封四品忠武将军,与尔等同为大宋命官,如今更是瓜洲都统制,全城军民皆受我管制,谁要再敢抗令,定斩不饶!”也不顾他们强忍怒气的眼神,接着召开军事会议,定下对敌调子:示弱于敌,不与接触。
刘成荫咬牙便欲提兵拼命,却让我阻止,“寻死么?这是北兵激将法,你指望四万之众能与六万敌人野战?”刘成荫哪肯听我的,拔刀就往城下跑。还一边骂道:“丞相昏庸,怎么派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废物来。”
把我气得浑身发抖,那只魔鬼又在胸膛跳跃------大战在即,绝不容谁胆敢有掳我的威严。朝苏墨喝道:“拿下此人。”掉头又问胡应炎,“军前抗令何罪?”胡应炎在瓜洲代我领军时受他们气久矣,当下冷冷回道:“死罪。”
密密麻麻的火箭、火炮,无边无际的火把和篝火,铺天盖地般将夜色撕得干干净净,大地便显出一遍绚丽的血红。火光映照下,元军阵内炮塔林立,巨大的回回炮将石头砸向城墙,内装燃油的震天雷被抛上城头,龙井炮和铜将军进入攻击阵位,硕大的铁球带着火焰冲向站满宋兵的垛口。
无数马队在火光中往来穿梭,上百架几乎与城墙一样高度的井阑被他们簇拥着推至阵前,站在上面的射手甫一进入攻击位置,便拼命拉动手里弓弩,将箭矢射向守城的敌人。云梯也被推到城下,抵住我军攻击,将之靠上墙壁,几千重甲战士便沿着梯子攀爬,向上强攻,企图夺取城头。
巨物撞击的喀嚓声立即传上箭楼,脚底发出绵长的震动,案几啪哒倒地,从砖石缝隙、青石筑建的屋顶,掉下屑末,阁楼里立即充满呛人的烟幕。
牛富急冲冲跑进来,手里拎着的宝剑沾满血水,随着叫喊一滴滴往下掉,在砖石上摔得粉碎,溅起一朵朵雾般的血沫,“将军,敌人大举攻城,六万人已有四万投入战斗,胡应炎可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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