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与为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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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王却于这时突然叫道:“你说得如此笃定,就不怕惹恼了伯颜,反使战局难以收拾?” WWw.5Wx.ORG

    这人贪得无厌,宁可难民一个个死得干净,也不献出粮食,人品极为不堪,现在居然敢逼我。他就不明白已被我利用一次了么?好吧,再用你来加深陈宜中的劣势。

    冷冷看他一眼,我回答他:“只要荣王殿下明白‘阿赌物蚀其心腹,大锦缎剥其四肢,乃危亡之祸’这道理,下官的胜利更来得快一些。难道殿下还不知道,议和的尽是如殿下一般贪财自私之辈么?”说着,拿眼瞅瞅陈宜中。收回目光时,宜中丞相已气得全身发抖,却不看我,瞪着老成愚蠢的荣王,眼里似乎要喷出火。

    有人开始微笑,我却在他们的微笑里说道:“宜中丞相宣称国力疲乏,却不知国中甚多忠义之士,愿以财米资助,根本不虞大军用度之难。只要天下军民一心,大宋拥有长治久安亦不远矣。”

    这位威武刚直的大都督冷笑着瞅瞅旁边站立的陈宜中,偏问一句:“丞相大人,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荣王爷被他自己拒绝放粮赈灾的丑行堵住嘴,还不得一句话,讪讪立于殿堂却不敢申斥。陈宜中本来受了我的骗,又遭原先同是倒贾一派的党人张世杰讥讽,更沉不住气,张嘴蠕蠕而动,也许他左想右思,想说是这道理吧,可又不能拆自己的台,因为荣王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主和臣子。想说不是吧,可荣王确确实实有错在先。只把他尴尬到了顶点,一双光芒四溅的眸子投来我身上,那恨意便似要把我活活淹死方才甘心。

    回望他一眼,低下头去瞧着地面金砖勾勒出的线条,心里突然想起与袁黄生、王宝玉相会的那一晚。那时我想道:楚河汉界,战云密布,横尸遍野!而现在眼皮底下的线条不就是楚河汉界么?哼,我与陈宜中之间战云密布,往后定会斗得横尸遍野。

    他绷紧脸面,嗔目直视,再无法控制情绪,突然大吼一声:“执金吾何在?给老夫将这花言巧语的口舌之徒叉出去!”

    得他叫唤,几名彪悍武士自宫门外雄纠纠转进殿中,来至我面前,却无人敢动手架这名斯文的枢密院副使、从二品大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怔立当场。

    我一举得罪了荣王殿下和丞相陈宜中两位元老重臣,却不慌张,冷眼瞧着方寸大乱的陈宜中,看他在朝堂举措失当。

    我在行险,便如施一石二鸟之计攻取镇江和太平一般的行险。

    我告诉太后和陈宜中,主议为国之上策,现在却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的,我在逼迫太后们表明态度。我与陈宜中明争暗斗好些日子,她们也该解决这个问题了。大战在即,我可不愿朝庭里还留有如陈宜中这样的对头,来扯自己后腿。

    看着挣红脸庞的陈宜中,他犹自怒喝着,训斥秀王等人不明事理,竟帮助徐子清。

    哼,便让你叫执金吾拿我吧,叫他们当庭杀了我更好,只怕把你的慌乱更显得明白一些。我咬牙恨恨想着:当着太后的面,我放弃瑞祥宫密会时的和议之策,转而主战,也许太后们会觉得我当真是反复之人,这有极大风险,可我仍得这么做,以至逼她们在我与陈宜中之间作出选择。行险,我在行险,如果事态不往上我设想的方向发展,我就控制不住这局面。

    太后们在銮座上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我站在殿下,一颗心偷偷冷下去。黑着脸站立当处,扫一眼全场,心里却升上暖融融的感觉。

    胡应炎已是四品将军,受诏入殿议事,当然赶过来护住他的主帅。而孙虎臣、姜才等一班朝庭将军,也围拢过来保住我。曾来骠骑大将军府拜谒我的许多大臣,如张炎,如右正言季可,如侍从张清、陈坚、何梦桂,二三十人同时紧贴身边护了我,怒吼着斥责陈宜中乱弗其所为,浑没了丞相模样。

    这便是自己的威势,到了百官相附的地步。

    抬头看看静坐金銮的太后们,谢太后不言不语,冷眼旁观。全太后也没动静,只起身拉回了小皇帝。我却突然想到她们要我为帝王之师,当时就怀疑她们要树起另一股势力,也许,如今这局面正是太后们想要看的,并且也是她们静悄悄制造出来的。这样想着,那颗冷去的心突然一颤,生出些激动。

    朝堂开始大哗,荣王、刘伯声,一干陈宜中的好友党人,开始指责我狂妄,控诉我咆哮朝堂,无视君臣上下礼仪,有侮伦常,单单一个自恃武功的无知武夫,一个劲催促执金武士快快将我拿下。

    秀王、文天祥、张炎、潘文卿等人也站出来保护我,比他们多出一倍的人便摩拳擦掌、挽袖提腕,伸出指头点住对面的大臣,怒骂他们借和议卖国,实属无耻之辈。持和议之陈宜中更有失辅国丞宰身份,竟不报请三宫陛下就唤人拿下当朝的二品大员,这才真正失了君臣礼仪。

    便见两帮人当着三宫陛下的面相互冲对,张口怒骂。大伙儿手指竖戳,口沫横飞,脸面赤红,神情亦是万分激动。又有臣子躬身磕请三宫圣上裁决,或是老泪纵横,痛诉对方祸国殃民。更有捶胸顿足者苦劝双方休要自讧,随之又述自己为大宋血枯膏竭,苦叹这朝局可如何得了。有的忠贞臣子为表决心,将那脑袋如鸡啄食一般往地上不停磕头,待额头上血痕斑斑时,却又被反对之人呵斥为矫揉造作,不过一舞台戏子耳。于是乎,这磕头的人便冲上前去寻那血口喷人的大臣拼命。而那几名手拿红缨长矛的执金吾如风雨中的独舟,凭尔东南西北风吹过,虽则难受之极,却呆若木鸡动也不敢动。

    金碧辉煌的垂拱殿一时间竟比早间的菜市还要热闹,一片乱哄哄,纷纷攘攘直把吵闹声漫出了殿外,惊得檐下筑巢的鸟雀扑翅逃离这处是非之所。窗棂门缝处钻出无数个脑袋,将两眼紧紧盯住人影踵踵、黑暗灰淡的朝堂里头,有些宫女被怒吼声吓得慌了,竟返身向外远远跑开,仿佛里面是悲惨残忍的阿鼻地狱。

    谢太皇太后两眼空洞,许是习以为常,只冷冷盯着殿下臣工们丑态百出的表演,复又见全太后递过的着急眼神,便摇摇头,起身将前排坐着的、就要哭出来的小皇帝抱在怀里。

    我看到这一幕,突然叫道:“太皇太后啊,三人成虎, 十夫揉椎,众口所移,毋翼而飞。人言可畏,众议成林,切不能让天下百姓叫了朝庭是投降的朝庭,责问君臣是投降的君臣啊-------”

    叫声从满堂嘈杂中穿出,丝丝绕绕在垂拱殿盘旋。谢太后一怔,苍老身子立即僵直,死死盯着我,过去良久,方才抬起长满老人斑的手掌,狠狠拍上銮座扶手,怒喝道:“吵什么吵,都疯了么?”

    太后大怒,朝中众臣稍静下来。

    抱紧怀里横眉竖眼同样愤怒着的皇帝,谢太后高声说道:“我大宋朝建国三百余年来,对士大夫从来以礼相待。丞相缉拿徐子清可是错了,即便我朝历代先皇也无人如此做过。孤家与幼君遭蒙多难,大小臣子只在相互攻讦,都无切实策略提出。而内有官僚叛离,外有郡守、县令弃印丢城,二三执政又不能倡率群工,竟然内外合谋,接踵宵遁。平日读圣贤书,所许谓何!却于现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何以见先帝?--------孤家老了,为这国事操劳烦心,常常夜不能寐,便是睡下也屡屡惊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到这时,谢太后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忧伤和痛苦,这个支撑南宋半壁江山,支撑赵家王朝苟延喘息的坚强老人终于流下泪来。她接过宦官递来的布巾,拭去滚过皱纹交错脸庞上几滴浑浊泪水,又说道:“众卿都是读过圣贤书的,当明圣人之道。就不能为朝庭多设想,为孤家这样一个老人排忧解难么?非要在朝堂中争个你死我活,也许不久就要让这厅中刀光剑影吧。诸卿,孤家再不要听你等唇枪舌箭,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看着她无力无助的孤苦样儿,直觉着这个老人当真是孤家寡人,在这内忧外患之时,难得她还能支撑得起。心中涌上些感动,便上前一步跪倒下去,情真意切奏道:“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心中若无烦恼事,便是人生好时节。太皇太后,请放宽心,臣等只愿为您解忧,即使争吵,也是为国事天下事争执。”

    谢太后怔怔看着我,脸上云雾笼罩般变幻不定,过了好一时才叹道:“将军忠勇,拉一万义军援朝庭,不顾自身安危,千里转战都能回援皇城,如今更将全付身家献出来,此心可表日月,真正的忠贞不渝。孤家刚才也是着急了些,倒没别的意思。刚才你说得对,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咱皇家确实得顾及着脸面。如今有你解决大军困难,孤心慰得很,也觉着与敌决战有了希望,不让百姓说咱皇家胆怯------”话说得急了些,惹出几声咳嗽,稍歇歇,正准备接着说下去,却不料怀里的小皇帝突然挣脱手臂跳下銮座。

    六岁的赵显咬着牙,粉红的小脸蛋挂出幼稚的恼怒,几步跑到阶梯边,嚷道:“执金吾给朕滚回去,看谁敢拿下朕的大将军。”

    看着几名卫士退下,回头冲祖母说道:“太皇太后,朕要与敌死战,决不议和,决不做国人皆骂的昏君。”

    小孩童突然说出这些,静立殿中的大臣们都惊得呆了。默然半晌,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退回台班。

    谢太后与全太后对视一眼,咬紧牙却不说话,只看着列于左排的徐大将军。

    我赶紧奔出去,伏地长跪,口中高呼万岁,再谢主龙恩,方才说道:“皇上大智大勇,真乃不世明君。受此鼓舞,臣只想说,有志者,事竞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陈宜中等人尽争执和议,又有荣王不捐粮的自私。而后却有我主动捐粮草献军资,对比如此鲜明,孰是孰非便有公论。在我说完后,跟随力挺主战的大臣益多。陈宜中一脸死灰,整个人委顿下去,没了一丝精神。他探我口气揣摩圣意,绝没想到成了这种结果,时不时瞟来一眼,冷若冰霜,竟使我生出一丝惶惑来。

    谢太后端坐銮座,沉着脸说道:“徐爱卿早些将官员名单拟上来,孤家与小皇帝择日下旨录用。至于行兵之事么,着宜中丞相、世杰都督及你三人,今日便去枢密院勾勒计划。嗯,军国重事,动作可要快些,计划拿出来了还得筹措粮草,这也需要时间。就这样吧,午时到了,众爱卿也累了,回去歇息着,别光记得争吵,反忘了尽自己本份,努力帮朝庭办事,孤家自不会亏待了各位。好了,退朝吧。”

    “微臣参加了大宋最为残酷的战争,几次大战我都在最残酷的地方------我失去了许多同袍,自己也数度负伤。在伤痕里我感受到所有的痛苦,因此,微臣相信自己比其他任何大臣都更懂得和平的重要。为了大宋天下的存亡,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臣不得不做出主张战争。臣知道自己倖进攫取高位,但臣之建议是严肃的,因为臣知道,继续战争是为大宋的和平,两宫圣上以及皇帝的天下,提供牢固的保证。”

    除了陈宜中粗重的喘息,荣王偶而做作的不屑声,整个朝堂不闻一点动静,大臣们专注地听我说话。谢太后与全太后坐在宽大的銮座里探出腰身,同样专注地看着我。小皇帝起先手支下颌瞧着臣子们争吵,这时站了起来,跨去銮殿台阶,扶住阶梯廊柱,小小身子绷得紧紧的,黑宝石般的双目炯炯看着我。

    “除去二三胆小自私之徒,朝中文武百官忠心耿耿,为救大宋前赴后继,这决心凝成一股绳,还怕鞑子不败?受此鼓舞,臣欣喜若狂,内心困惑一扫而光。但请圣上相信,臣请求继续战争的前提,并非一味强硬而惟剩狂热,失去了清醒判断-------为免大军无用度之苦,解朝庭暂时厄局,臣将解来北洋镇万石粮草,五十万军资,以供军队使用。尔后,臣还请朝庭颁旨募粮,毕竟民心思宋,绝不愿以事北敌,取足大军用度不会是难事。”

    他绝不敢叫荣王住嘴。我不再说话,静静站着,陈宜中只恼得气息越发粗重,却果然不吐一个字。暗自一笑,耳朵里传来张世杰的声音。

    张世杰已在临安困顿了两月之久,一直不得朝庭命令,不能亲领军队上阵杀敌,从军几十年的身子早闲散得发霉,听我说得畅快,便红着脸迈进殿堂,先向谢太后行礼,再回斥荣爷:“骠骑将军说得在理之极。只要荣王愿将家中余钱余粮再献些出来,带领朝野江湖尽心竭力,无谓繁华富贵,齐集天下,远逐元鞑当真不是难事。”

    “臣身为汉人,大宋的臣子,面对大宋安危局面,臣绝不会做出任何妥协。即便臣认为先前贾似道,以及如今宜中丞相所言,朝庭困难属实,或有过彻夜思索,焦虑为难了朝庭。可如今臣终于想明白了,绝不因些许小事而避战,只愿为大宋天下付出努力。”

    说到这里,应该解释自己为何私下主和,朝堂之上却公然主战的原因了,免得太后们胡乱猜测我的用意。

    陈宜中仍没回答张世杰的话,使得朝堂陷入诡谲的默然。我看着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直线,也不抬头,打破压抑难受的寂静,说道:“即使没有天堂,不可不以天堂为向善之阶。即使没有地狱,不可不以地狱为作恶之戒。行善之举实为文武百官该当之事。”

    耳边立即传来荣王咬牙切齿的咯咯声,知道他被我彻底激怒,侧目而视,却碰到陈宜中怒不可遏的目光。

    空旷深邃的垂拱殿这时静得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响动,而我的慷慨陈辞在殿堂里飘来荡去,字字有力,便作了掷入水潭的巨石,将死水击出一蓬蓬激荡的浪花。

    大小臣工说我自愿解来粮草及军资,脸面恢复活跃,听得认真,虽不再说话,可那眼里的光芒尽皆泛出兴奋颜色。

    他的话听进耳里,却显得软弱。我知道,宜中大丞相明白上我的当,已在‘和议’上越陷越深,再无法改弦更张挽回局势,重收秀王、张世杰等人之归心,便惟有赌一赌圣意在‘和’字上头,若猜中三宫心思,或许能够再树丞相威仪,复使群臣听命于他。

    长跪于地,我重重奏道:“臣以弱兵连下十城,左挡右突,连杀鞑虏十万,今回临安,更得君臣同心之坚、民心归顺之利、山河地理之便,臣在此,只想请圣意决断,许半年时间,臣定能还圣上一个安平局面。”

    铿锵之声落地,摔下去仿佛金玉之音,我正为自己这一番说辞得意,陈宜中在一旁接口禀奏:“太皇太后,此人花言巧语,万不可信。臣仍以为和谈方是老成谋国之策,武夫惟武,轻信不得。”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朝会,稀薄晨曦已换作强烈的近午阳光,层层叠叠铺陈进垂拱殿,这所激烈争论着的殿堂每一处都闪闪发光。

    便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我头戴高冠,着一袭红色二品官服,声音越来越高昂,罩在官服外的轻纱发起“悉悉”的抖动。

    便歇了口气,我又说道:“臣与敌酋伯颜交战两年多,深谙其战抚两用之策。他一次次与朝庭议和,便是一次次的猛攻,这次议和更为蹊跷,圣上不可不防。微臣以为此人诡计多端,必得提防他使计逼和,却缓我战备,同时趁我松懈之机逐次布置包围临安。如此,和议一举便中了他的奸计。以前臣还以为朝庭确实难能支撑战局,可入了庙堂一看,”

    我站在殿堂里转动身子,目光从所有大臣身上移过,那里几十张脸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有憎恶的,有欣慰的,有疑虑的,有莫此为甚的,却不管他,只把那些表情当作赞成抗战的决心,扭回身,又面朝金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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