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璋正要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眼光的余角被左方的闪光耀了一下。转头一看,原来是红绿灯上的监控曝光灯坏了,一直在曝光,旁边还有高空升降车,估计为了防止交通事故,要马上要进行维修。
申璋穿过路口,忽然顾虑重重,好像有什么情况被自己遗漏了。
再回头一看,升降平台上有两个人,慢慢的向监控曝光灯的方向操作移动。
社会才是最好的老师,它知道你所有的需求,给你前所未有的磨砺。这磨砺从来都是失败和挫折,它不会教你怎么做才是正确,只会让你体悟到行不通或者不能做。
寄侥幸于对方没有交通部门的人际关系,简直是图样图破森。
申璋出了一身汗,脑袋也突然清明了许多。顿时就决定先前心中所有的规划和行动全都取消,必须确认对方的能量,超出预计情况下,什么也别想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申璋站在路边出神,旁边过来一个出租车,司机拉下窗户,问道:“哥们,去哪?”
申璋点了点头,说道:“你带我去买个假发吧。” WWw.5Wx.ORG
司机一踩油门,说道:“得嘞,我知道步行街有个饰品店,什么形状的假发都有,兄弟,人最重要的是向前看,没有过不去的……”
申璋享受了一路的鸡汤,扔给司机三十块钱,在指点下进了饰品店。
“您好,需要点什么?”店里就一个年轻的姑娘,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
申璋说道:“我看看,有没有话剧演出需要的东西。”
“哎呀,你们演话剧啊,在哪里,是个人组织的还是话剧团,我能去看么,我这里东西可多了。你看,这是胡子,八字胡、串脸胡、你看这个,贴在眉毛中间,我像不像一眉大侠!我还有宝剑,大刀。还有这个,这是我英国的姐姐寄过来的,航海时代贵族的假发,可好玩了。最神奇的,就在这里,神灯,像不像,哈哈……”这个姑娘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精致倩丽,带着好多珠链,古灵精怪,蹦蹦跳跳围着申璋转来转去。
申璋选了几个假胡子,短假发,听到她一直在问“我能去么”、“也带我去吧,我保证老老实实在一边”、“求你了”,说的申璋不免心想:姑娘,你得多大的心胸,敢随便跟人去看话剧。
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骗她了,申璋扔下两百块钱就跑。姑娘气道:“别跑啊,我给钱还不行啊。”
申璋头一次产生了欺骗的违和和内疚。
他一直以为,在双方没有沉淀的情感基调的条件下,以平等交易为目的语言交流是不存在欺诈的,可今天,他对自己的行为方式感到迷茫了。
步行街人很多,吃饭的,逛街的,购物的。
他先到电子市场,从多个柜台购买硬件组装了笔记本电脑,购买了多个针孔无线摄像头,从几个文具用品店购买了一些他人触摸过的A4纸,又在自助打印的地方打印了几份玉宛小区的居民信息和微信中胡闫一些私人照片,用戴着手套的手分成不等的三份。
天还大亮,申璋在金座买了一些化妆用颜料低粉之类的东西,又到超玛特买了不同的衣裤和鞋子。
在卫生间把胡子剪的稀疏,贴在眉毛中间,换上廉价的西服西裤,穿上大码的鞋子,又在皮具区买了一个廉价的文件包,装进一份资料。其他东西和单肩包存在客户储物柜里,最后带上一些钱,走进红灯区。
红灯区的旅馆几乎从来不需要登记身份证。
申璋选了一家档次不错的旅馆,有wifi,有简易的保险柜。申璋的面相让老板娘多看了两眼,随后租下了三楼靠窗的二十平单间,进屋之后,他把文件包放进保险柜,在保险柜上方的led灯罩下安置了摄像头,手机连接调制到合适角度,又待了一会儿,举着电话贴在耳边,打着河南腔出了旅馆。
之后,他返回储物柜,拿了东西去了卫生间。在卫生间,戴上染色的假发,从单肩包里取出化妆用的伤疤胶水,抹在脸颊上,换上运动服,穿上小号挤脚的运动鞋,戴上耳机,一幅嘻哈范,开口就是直舌头的南方口音,他在ktv附近旅馆租了一个单间,随手把资料扔在床上,在百叶窗上安装了摄像头,然后拖着节律的步子回到储物点。
第三个装扮是齐肩分头,他戴了一幅黑框眼镜,脸上施了一层低粉,整个人看上去面色苍白,穿上风衣,脚下是高帮皮鞋,走路的时候,虚着左腿,看上去似乎有一点坡脚。在偏僻的角落租旅馆的时候,话不多,很容易让人听出北地味道。他把资料压在床铺下,把摄像头粘在吊扇上,用隔壁网吧的wifi链接。
最后,他换回自己的衣服,用黑垃圾袋盛装杂物,把裤子分别仍在储物柜里,在上衣的兜里塞上一百块钱,遗落在公交车和饭店的椅子上,其他的剪碎,鞋子折价退掉。
鱼饵已经做好,静观对方反应。
申璋夹着笔记本,把单肩包扔在储物柜里,回到“悦客来”旅店时已经傍晚七点。
正要进门,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身后传来。
申璋自己不过是道边苦李,又眼高手低,最终导致高就无门。静下心来的时候,很是后悔没有认真的读书和考研。后来撇开自己的专业,本着无惧苦心劳力的目标投向中介,交了几百块的健康查体、信息费、管理费,好容易等到了面试时间,却人去楼空。
抛开个人因素,这是城市带给雏鸟的赤果果的排斥和嘲笑。
如此碌碌无为、稀里糊涂、麻木不仁的折腾了将近四年,最后跟着一个剧组道具师打下手。偶然发现后勤组采办的青年遗落的剧组财务记录,申璋没有声张,几杯老白干下肚,申璋才从他的嘴里知道,世上还有这种如同侦探007一般的工作,叫做商业调查员,也叫商业间谍。
他的目光移到摄像头上的时候,一下子出了一身细汗。
大意了,居然忘记了道路监控。
那时虽没有一蹶不振,却也是寒酸落魄。终究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又拉不开脸对父母朋友哀诉,不得已之下,又挤进了打工一族。工地短工、快递员、蜘蛛人、帮厨、服务员、代驾、装卸工、设备安装售后、程序员等等。
其中辛酸如雨,冷暖自知。
申璋回过神,脸色阴沉,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转头问道:“你说化疗非要剃头么?”
司机是个壮年胖子,看见申璋的脸色不好看,又听到他这样问,不免安慰道:“以前我哥们他大姐直接做的化疗,后来头发一天掉一大把,枯瘦如柴,跟个僵尸——啊,不好意思,兄弟抽烟么,让我说,最重要的就是心态,把头早早的剃了,可以戴个假发,生活要乐观,要开朗——”
这才是自己天命的工作。
为此,申璋请教之后,专门读了一本叫《欺骗是一门精密的科学》的书,聊算入门。
下午五点,正值下班时间,原本平静的城市忽然喧闹起来。
如此鞭策前进,他才能在今天游刃有余的误导客车司机做出自己的选择。不过,话说回来,申璋的初衷只是希望可以用旅行社的名义续费一个房间,不用出示自己的身份,但若果当时出门的是导游,也许就是另一番欺骗了。
申璋不确定玉宛小区的青年会不会跟他妈透露自己,所以,一切不确定的因素都要考虑,一切行动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毕业之初,申璋成了北漂大军中一员,虽说不至于心比天高,可也是带着傲气出了校门。
如所有愣头愣脑的粉嫩毕业生一样,申璋带着期盼,一头扎进了光怪陆离的帝都。帝都之繁华,不禁让人纸醉金迷,忘乎所以。但在这繁华中,却散发着无情冷酷的疏远。
比如某一次做上门推销的时候,被关进了传销窝点,半个月差点没出来;比如步行街摆摊,却被城管追了六条街,钱货全扔;有一次为夜总会拉客拉到便衣,正赶上缉毒警最终抓捕行动,于是捎带着进了局子,指纹备案;最惨的一次,情人节自售男盆友一枚,可萌可带回家,寒虚问暖随便定制——被白富美领到高富帅面前赌气,当时感觉不好,刚要逃跑,就被逮住一顿拳脚,住院半月之久。
历尽人情冷暖,才知居大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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