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生探出半个身子,把俘虏挨个瞅了一遍,最后指着姚苌说道:“这个谁,对,就是他,抬起头让我看看。这小子头上有反骨,拉下去斩了。” WWw.5Wx.ORG
几个虎贲卫士走上前去,拎小鸡似的把姚苌揪了起来。
“慢着。”苻坚一声高喊,跳下战马,直奔北门楼下,躬身施礼:“陛下,古有明训,杀降不祥。姚襄叛乱,罪在一人,姚苌胁从,并无大罪,请陛下看在微臣薄面,饶他一死,如不思改悔,再杀不迟。”
第三天未时,一万五千秦军骑兵和步兵,押着两千多名姚军战俘,由雍门进城,在西宫北门城楼与北阙之间的广场上集合整队完毕,预定申时开始接受皇帝检阅。
“你铁了心保他?”
“杀了他,恐失天下人弃暗投明,向我大秦之心。”
“那就依你,将来被这小子坑了,可别怪我。”
“陛下,石盛的老婆儿子求见陛下。”一个中年女人手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不知怎么穿过了警戒线,向这边跑了过来。
石盛曾任宁远将军,去年在轵关以西的裴氏堡,与燕国将领慕舆长卿所部作战时阵亡,家里留下妻子石梁氏和独生儿子石越,至今没有领到一文钱抚恤。强李氏多次向各级衙门讨要无果,便起了直接向皇帝诉苦的念头,负责警戒的士兵非常同情这对母子的遭遇,睁只眼闭只眼把两人放了过来。
石梁氏在北门城楼前跪下,摁着石越的脑袋咕咚咕咚连磕了几个头,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陛下,我当家的去年二月死在裴氏堡,到今天已经一年多了,可抚恤呢?我连一文钱一粒粮都没见着,能找的衙门都找了,该见的官也都见了,任谁都说这事他说了不算,问谁说了算,又都摇着脑袋说不知道。我家里能卖的能当的,全都倒腾光了,眼瞅着就要揭不开锅了。陛下,你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给我们指条活路吧。”
苻生的脸色越发狰狞可怕,强忍着没有马上发作。
苻坚心知不好,上前拉起石越,对石梁氏劝道:“石嫂子,这点小事不必麻烦陛下,我来给你处理。”
哪知道石梁氏铁了心非要找皇帝讨个说法不可:“没用,找谁都没用,就得找他。陛下,我就找你,你要是不给我做主,我们娘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臭婆娘,我这就送你上路。”
苻生一把抓起弓箭,利箭嗖地一声离弦射出,深深插入石梁氏前额,然后贯脑而出。石梁氏大睁着眼睛,似乎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石越扑到母亲身上连声哭叫,看母亲没有任何反应,就抬起头望着苻生破口大骂:“你杀了我妈妈!你这个坏蛋!”
苻坚吓得脸色苍白,慌忙一把拉过石越,啪啪啪打了他几下屁股:“小小年纪,胆子不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把他给我,把他给我……”苻生简直快要气疯了,手里张弓搭箭直直地对准苻坚:“放开,要不连你一起射!”
站在受阅队列前排的窦滔见势不妙,拉了身边的梁成一把,然后直奔苻坚而去。
梁成一愣神,随即明白过来,大喊一声:“哥几个,保护殿下。”
十几个低级军官闻声而动,跟着梁成冲到苻坚身旁,一起用身体护住东海王,总算没忘了向苻生拱手行礼:“请陛下息怒。”
苻生一肚子邪火发不出来,却又不能把那么多军官全都杀掉,咬牙切齿发了半天狠,用力扔下手里的弓箭,一脚踹翻身后的太监,噔噔噔走下门楼,径自回宫去了。
城楼上陪同检阅的大小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晌,后来确定皇帝不会回来了,也都纷纷离开。
姚苌连滚带爬扑到苻坚脚下,一边用力叩头,一边嚎啕大哭:“殿下,小人姚苌,一辈子铭记殿下救命再造之恩,一辈子死心塌地给殿下当狗当马。敢有半点不忠,雷把我劈成碎块,电把我烧成粉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苻坚摆了摆手:“别发这么重的誓了,只要你为大秦忠心效命,就足够了。”
姚苌仍然不停地叩头:“效忠殿下,就是效忠大秦。姚苌这条命是殿下给的,只要殿下发话,小人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梁成对姚苌一百个看不顺眼:“行了,别他妈啰嗦了,快给我滚!”
姚苌又连叩了好几个头,才倒退着离去。
苻坚对梁成吩咐道:“你到家里账房支二百两银子,帮着石家料理丧事。这孩子我收养了,让他跟着苻双苻忠他们几个一起读书吧。”
“是。”梁成应了一声,转身看看跪在母亲尸体旁哀哀哭泣的石越,又抬头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门楼,忍不住恨恨地骂道:“唉,他娘的,啥事呀这是!”
这时,天上雷声阵阵,乌云滚滚,一场暴雨眼看就要来了。
苻坚仰面向天,心中慨然叹道:“天下汹汹,人怀危惧,天命其有归乎?!”
听窦滔讲述布包的来历以及承认自己犯了欺骗之罪的话,苻坚笑了笑说:“我对你不是没有怀疑,但你的初心是效忠大秦,有利于大秦,我自然会不拘小节,放心使用。好了,这一页就此翻过去了,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多立功,什么都有了。”
窦滔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愉快地应道:“是。”
“如此说来,王猛并非浪得虚名之人。”
苻生嘴里啧啧连声,吸出牙缝里的鱼肉残渣,噗地一下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说:“坚头(苻坚乳名),你这人啥都好,就是脸皮薄心肠软,看谁都不是坏人,这毛病不改,早晚吃大亏。”
“陛下教诲,微臣谨记。”
苻坚看着手里的三只小布袋,心里有些好奇:“这两个,你没打开过?”
“没有,仗打胜了,用不着了呀。”
“谢陛下。”
“为这个狗东西,有啥好谢的?”苻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脸色也阴沉起来,正要找茬骂人,忽听北阙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
“殿下对此人如有兴趣,我去请他。”
“再说吧。”
姚苌为首的被俘将领,一个个绳捆索绑,在城楼下面向皇帝跪拜。
青天白日,万里无云,长安城一扫多日的阴霾,一下子变成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为了让这场阅兵式顺利进行,老天爷真是给足了面子。可苻生这位当今皇帝,似乎对这个面子压根不感兴趣,眼看着申时已过,酉时将至,在广场上昂首挺胸的将士们被太阳烤化被热浪蒸熟的滋味都有了,他却人头狗头都没露一下。原来,这小子从昨天晚上端起酒杯,一直喝到今天早上,天大亮了才爬到上榻睡觉,呼噜呼噜睡得还挺香。一个混蛋里边挺尸,上万呆瓜外面傻等,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苻生皇爷总算在大家望眼欲穿的期盼当中走上北门城楼,只见他满面惺忪,浑身酒气,一个劲地打哈欠伸懒腰,眼泪鼻涕淌个没完,博得众人发自内心的欢呼:俺那娘唉,这回可不用等到半夜了。
苻坚颇有兴趣:“是吗?说吧。”
窦滔从怀里掏出三个小布包,其中一个是已经打开过的,另两个原封未动。
“只用一个布袋就打赢了姚襄,比诸葛亮还厉害?”
“属下原先也不太相信,可仗打胜了,不信也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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