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砥明白,此时断然不能逃跑,即使骑手可以纵马逃走,这些牛羊可都落入胡人之手。陈砥目光凝重,突然心生一计,说道:“大家莫慌,还未到引颈待戮的时候!”说着,将大家聚在一起安排计策。
这票胡人正是由胡巴的弟弟百夫长速该带领,一共一百人,在胡巴的指示下,前来洗劫陈家的牧场。速该看到远处山坡上的几人,突然勒停战马,向手下将士高喊道:“众人听着,我们此番只抢夺战利品,切不可伤害汉人,惹得两家争端。” WWw.5Wx.ORG
“速该大人,这冲将过去,若是起了冲突,难免发生搏斗,万一误伤了怎么办。”身后一人笑道。
“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近百号人马。我们怎么办?逃么?”
这时,速该也犹豫了,心中暗自嘀咕:是不是汉人已经早有准备?速该此时亦不敢再下令冲锋,陷入两难之际,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名战士喊道:“速该大人,说不定那人是个傻子。纵使敌人有埋伏,也不过三四十人,我们冲过去,还不把他们吓破了胆!”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速该也觉得有理,手中握紧了腰刀,要发出冲锋的号令,突然,远处那人率先吹起来口哨。之间山坡后面左右两侧顿时尘土飞扬,似乎有着大队人马在调动。山坡上那人还不时对着左右指指点点。
速该身后又有战士说道:“莫不是他们早有准备,正在调动军队,想要包围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一名战士问道。
“我们王庭经年来损失惨重,再也经不起失败了。撤,撤。”速该的声音越发低沉,望着远处那名白马骑士,如此泰然自若且有恃无恐,速该最终下了撤退的决心。速该经过这些年的磨砺,让他消磨了许多征伐的戾气,越来越能够顾全大局,于是一群人有序的向后撤去。
陈砥驻马山坡之上,注视着远方缓缓撤退的胡人。墩子哥爬在草地上探出头来,问道:“胡人居然走了。”说着招呼两边的同伴停了下来。
原来陈砥将他们分为两队,躲在山坡后面各自左右,驱赶着二三十匹马,马尾上帮着稻草,因此才产生了烟尘飞扬,队伍调动的情形。
墩子哥站了起来,笑道:“这胡人可真好忽悠!”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疑兵之计。”陈砥说道,“你们驱赶牧群火速返回牧场,分头去告知陈老爷和安阳戍卫营都尉。”说着,纵马向胡人撤退的方向跟了过去。
“石头,你要去哪里?”墩子哥一脸关切之色的问道。
“我去查查这伙人的来路,去去就回。”说着,便扬鞭而去。陈砥箭术超群,虽然年纪轻轻,可牧场之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他箭术更好的人了,就连营中军士对陈砥的箭术也是十二分的佩服。
胡人快马行了十余里路,一人纵马向前道:“不好啦,速该大人,那身骑白马之人跟了上来,看着模样,应该只有十五六岁。”
速该猛地勒住缰绳,这时方才恍然大悟,愤恨道:“狡猾的汉人,那里根本没有军队。”
“那现在怎么办?”那人请示道。
“撤吧,我们已经错失良机了。”速该失落道:“你们继续前行火速返回王庭,我去会会那人。”说罢,调转马头向陈砥奔去。
陈砥见速该策马而来,便止住白马停在原地,也不答话就张弓搭箭,转念一想,若是射杀此人岂不不是会得罪燕人,念及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得逞,便稍稍压了箭身,一箭射出。速该听到箭矢的破风之声,急忙俯身躲避过去,但是此箭并非冲着他而来,一箭刚好射断了马的缰绳。
速该马上功夫了得,忙用双腿夹紧马肚,方才不至于掉落下去。二人此时已经只有不足百步距离,速该抽出腰刀,躬在马背之上蓄势待发。陈砥虽然箭术了得,但是倘若真刀真枪对阵起来,绝对不是速该的敌手,此时已经来不及射出第二箭了。可惜陈砥身上只有一把吃肉的小腰刀,不能力敌,只得取出弓来,想要抗衡一番。速该嘴角暗笑,原来此人一点对战经验都没有。
正在这时,远处出现一杆王旗迎风飘摆,转而出现大队人马,只听一人高喝道:“速该,快停下来。”王庭大统领胡巴突然出现在远处高坡之上。
几人离开队伍纵马而来,胡巴紧紧跟随在一个银鞍白马的少年身后,看那架势想必是胡人中的贵胄。速该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得手了,于是便驻马在陈砥面前,直勾勾的望着陈砥。
那名少年和陈砥差不多年岁,英气非凡,冷笑道:“速该,你可知罪!”
速该急忙下马跪在那少年面前,之见那少年狠狠的一道鞭子打在他的脸上,怒道:“亏你还是钦命的巴图鲁,带了那么多人还被人赶了回来,真丢了胡人的脸。”陈砥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原来这少年才是主谋。
那少年转而向陈砥,笑道:“我叫汗答,不知尊兄高姓大名?”
“陈砥。”陈砥心中不解,难道是要先礼后兵么?
“胡人与汉人和睦相处已久,同好以来,我们胡人也受益颇多。而今速该有违我命令,纵然是我任命的巴图鲁,也不能枉法,今日便交于陈砥兄弟,任凭处置。”汗答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身侧的胡巴。汗答知道这一切都是胡巴调动的结果,速该只不过听命行事罢了,但胡巴是自己老师,平日如同父亲一般,又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自然只能将速该给交出去。
速该满眼悲凉的望了胡巴一眼,向汗答深深行了大礼,走到陈砥马前,低头不语,仿佛说我已经俯首系命,任你处置了。
陈砥登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因,胡人性格直爽,汗答见堂堂的巴图鲁亲自带队居然被几个牧民惊吓而返,自然气愤不已,并非是针对陈砥。
于是,陈砥大笑道:“哈哈哈,我虽未汉人,但是久居边塞,与胡人如同一家。十几年来,胡汉和睦,相亲与共,幸得今日并无损伤,况且,我看速该这位巴图鲁大兄,也是好爽之人,定是受了恶人挑拨才会有此行动。”转而向速该道:“我刚刚一箭射断你的缰绳,权当相抵,但愿消除隔隙,不复追究了。”
速该此时满含热泪的望着陈砥,一时间竟不知所言。汗答轻声笑道:“好好好,速该,你还不快拜谢陈砥兄弟。”
“多谢陈砥兄弟。多谢陈砥兄弟。”
此时的大统领胡巴也长吁了一口气,总算保住了弟弟的性命,不然如何向家人交待。这时,一匹快马驶向汗答,附耳禀告些什么事情。汗答听罢,笑道:“本想请陈砥兄弟去帐内一叙,看来今日是没有机会了。陈兄弟,你才智过人,勇气非常,未上战场,威名便已在胡地传播开来。我们后会有期。”说着,朗声道:“有猛兽来袭,大军速速回营。”便与陈砥拱手告辞。
陈砥目送汉答远去,却不知他所言何意。正在这时,南边传来滚滚马蹄之声,安阳戍卫营的将士终于赶来了。
今时的安阳城,牧民纷纷从塞外涌集而来,各家商铺的生意都异常兴隆。聚德茶楼便是安阳城中最大的茶馆,安阳城八成的茶叶生意皆来自于此间,在茶楼的一个雅间中,郭德正笑眯眯的捋着他那撮小胡子。郭德以前也是武官出身,而今过上了安逸日子,早就变得大腹便便起来。
“胡老弟,我给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郭德笑道,他开出的条件绝对诱人,去年草原寒冬,想必冻死了不少牛羊,正是他们胡人迫切需求帮助的时候。
陈家的牧场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有了四十几户人家。这一日,陈砥在牧场闲来无事,便骑着白马往牧群而来,十几个健儿护卫在牧群左右,防止走失。草原的七月,东风不绝十分凉爽。陈鳏夫对马匹也颇有研究,陈砥胯下白马正是陈鳏夫亲自挑选出来,也算是马中俊杰。千里良驹,陈砥策马奔腾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之上,好不惬意。
“那就一命抵一命。”速该说道:“违令者斩。冲啊!”
速该正要指挥众人冲杀过去,突然手下一个眼明心细的战士喊道:“汉人那在干什么?”只见远处山坡上站的八九个汉人,有四个去了左边,四个去了又边,立在中间的那名骑手,正直勾勾的望着众人,一动不动,似乎等着他们冲过去。
“郭掌柜,您开的条件确实很好,只是我们胡人和汉人立下盟誓,而今和睦相处,百姓很是安居乐业,若是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导致两国交恶,恐怕就再也消停之日了。”那名大汉正色道。大汉名叫胡巴,专门负责王庭对汉人的交易,今日穿了一身汉人便装,正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胡老弟,你这就言重了。”郭德笑道:“我又不是让你们杀人放火,你知道的,陈安的牧场现在越发壮大,他家的牛羊马匹几乎和胡人的毫不逊色,如此下来,我们的生意可不好做啊。”郭德眯着小眼睛看到胡巴神色有所改变,又缓缓道:“我并不是要你去破坏胡汉的和谐相处,他家牛羊如此之多,你取些回去,又不伤人性命,所得的牛羊马匹刚好接济一下受难的牧民,岂不正好,他陈安这几年可是从你们那里赚了不少钱。”
“是啊,此地距离安阳戍卫营不过五十里路,难道他们早已收到风声。”
“汉人最是狡猾,若是郭家和陈家合起伙来欺骗大统领,我们岂不是吃了哑巴亏。”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速该脑袋都有些大了,怒道:“都给我闭嘴!”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骑手慌慌张张纵马而来,急匆匆道:“墩子哥,北面来了许多胡人,看着来者不善啊。”
墩子也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忙问道:“大概多少人马?”
墩子突然慌了,这些牛羊马匹都是陈老爷的财产,平日里陈老爷待大家不薄,若是尽被这些胡人抢去,纵使老爷不怪罪,那他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想着想着,还不禁留下眼泪来。
墩子也一时无措,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形式紧急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陈砥道:“胡人说不准是来做生意的,我们惊慌而走,反而生疑。不若我们先过去观望一番情形。”
“石头说的对。”说着墩子吹了一声口哨,又飞速赶来了八九个骑手,一众人纵马奔上远处的山坡,隔着山坡果然看到远处有一群胡人正朝这里过来。陈砥暗思:此处已经是魏国地界,数里之内廖无人烟,更无什么可以游猎之物,这些胡人手持弯刀、来势汹汹十有八九是冲我们而来。
安阳城乃是最接近塞北之地,每年六月份到九月份,成批的牧民都会来到此处进行贸易往来,用牧民常见的牛羊来换取汉人的茶叶、绸缎、药品等。安阳城中的贸易大多被两大家染指,便是由陈家控制的布匹、医药经营,和由城北郭家控制的茶叶、马匹经营。不过近十年来,陈安一直在扩大牧场的规模,现在牧场已经有近上百匹马和几千头牛羊,发展势头对郭家形成了不小的威胁。
不过郭家家主郭德却从不担心陈家的威胁,他和县令关系密切,更何况郭德和胡人打了许多年的交道,胡人重感情,认准郭家的买卖绝对不再允许第二家插足。本地县令对待郭陈两家一直采取着怀柔政策,绝不可能让一家独大,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县令的权威长存。
胡巴似乎有些心动,郭德又称热打铁道:“这个陈安,你是知道的,当年在冀州军府对你们胡人可是干了不少烧杀掳掠的事情,这个仇!哼哼。”陈安曾经在冀州担任副将,也是一员悍将,后来因故辞职,被朝廷恩准落户安阳,定为豪绅士族,才有了今日的家底。
胡巴闻言,突然怒火中烧,猛然一拍桌子,怒道:“郭掌柜所言不差,当年之事我倒也知道一些。这个仇,哼,此番定要烧了他的牧场,挫挫他的威风。”郭德依旧笑容不改,不愧是有笑面虎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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