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这么说也可以。”史书才很无所谓的点点头,忽然又乐了,“对了,你二哥不是很不乐意我们的事嘛,但如果我说我可以入赘的话,他是不是就不反对了?” WWw.5Wx.ORG
“那他当然没话可说了。”余言喻点点头,但很快又摆起了手,“只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你那个皇帝爷爷不会同意的!”
余言喻对于入赘这个词可是印象深刻,因为余有威可没有少打这个主意,只是他掳上山去的那些男人,不管多胆小,只要说入赘这两个字都立马变得宁死不屈了,简直是头可断,血可流,入赘不能有。余有威又不能真把人杀了,于是只能放人,而余言喻也从这知道,原来山下的人对祖宗姓氏什么的虚名看的无比认真,如果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子,甘愿让孩子冠妇姓的话,那会受到所有人歧视的,所以连最无能的惫怠汉子都不愿意。
“没关系,我喜欢你的想当然,喜欢的你的重情重义,也喜欢你的莽莽撞撞。”史书才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的,“如果你放不下,我陪你就是了。”
史书才对于入赘不入赘这种事情看的根本无关紧要,在别人看在慎重万分的姓氏,在他眼中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其实,真正算来,他根本就只是这世间的一个孤魂野鬼罢了,真正的他应该跟着父母一起死在许多年前……这样的他,还有什么姓氏宗族可言?
按道理说,他是姓刘的,可是当初是皇帝亲自下诏贬黜当时的太子,也就是他的父亲为庶民,是那个人亲自剥夺了他们姓刘的权力,那个有着刘姓光荣的皇太孙跟着罢黜的太子一起死在法场上的,世间再无刘皇孙。好心的狱卒不忍看他们父子冤屈,用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换了自己,救了自己一命。按道理说,这样看来自己似乎应该跟他姓,代替他那个早夭的儿子活着,可是那个孙姓老卒至死都不准自己冠上孙姓,更不准自己叫他一声爹,于是他也不姓孙。自己小时候一直是师傅照顾长大的,他教自己读书写字,世事文章。他是父亲的老师,是当朝的大儒,但是为了照顾他却隐姓埋名,于是他们都是没有姓名的孤魂野鬼,别人祭祀祖先时,他们不过一盏孤灯,一杯薄酒,伴着几卷旧书直到天明。
他初进宫时,面对种种看似热情的关照,面上虽然疏离,可心里未尝没有感动过。如果皇上这份假象可以做得稍微长一些,或许自己就真的当真了。可是当后来他发现皇上对他好的种种本意时,心里一片冰凉。
皇帝千辛万苦找自己来,并不是因为负罪或者愧疚,他也并不仅仅是想要补偿自己,他只是为了让他自己心安而已。或许是年轻时亏心事做多了,老来回想起那些总觉得心悸,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于是开始用一些小恩小惠弥补他以前犯的错误。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他的耐心并不多,当屡次示好而史书才都反应淡淡时,他便很快找到了史书才的另一个用法。
史书才的到来让许多人感觉到威胁,太子刘禄是其中最敏感的一个。皇帝本来对这个继承人是不怎么满意的,可是如果换其他人的话,史书才无疑是最名正言顺的。但是想到史书才冷淡的态度和他曾经对史家一族做过的事情,他不由得担心起当自己百年之后,史书才对自己的供奉还是否会恭敬?皇帝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因为怀疑自己的儿子想要篡位,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当他看到朝臣对史书才交口称赞,而史书才又在御书房见习期间表现出过人的天才之后,他心里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又渐渐发芽了。他再度怀疑史书才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皇位有想法,他开始怀疑这个孩子是来复仇的,他开始担忧如果史书才即位之后,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是否会被新帝给予一个非常负面的谥号……
太子虽然平庸,但太子对自己够恭敬,他的能力以及智慧让他做不出任何超过自己的行为,更不敢在自己死后给自己挑毛病。但如果换成史书才的话,别的不说,首先第一点就是,他一定会给自己的亲人翻案,证明先帝判定太子谋反的行为是错误的。如果当初的太子皇后以及国舅是被冤枉的话,那站在事情另一头的自己会被描述成什么形象?弑子休妻子的名声可不好听,更何况那桩案子里牵扯的滥杀功臣,不能容忍的种种的罪行都是皇帝不愿意承认的。
两相比较之下,当初嫌弃太子的地方,在这个时候都变成了可以放心的理由。皇帝心目中的太平一点点朝自己的儿子那里移动,他开始全力为自己的儿子做准备,史书才这个孙子被列为了可以牺牲的对象。他用逾制的行为来抬高史书才的地位,激起太子的不满和好胜心,然后再进一步教导自己的儿子,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
如果史书才不够聪明不够警醒,或许他也会以为皇帝是真的看中自己。可惜祖母父亲的遭遇给他太深的印象,所以史书才对于皇宫以及皇宫的诸人都抱有高度的戒备感,而皇帝的耐心又不够充分。当察觉到皇帝的真正用意时,他对自己这个祖父的最后一点孺慕之情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既然如此,那么,所谓的姓氏,所谓的亲缘,都没什么可留恋的,是该彻底的丢到了。
她别扭的扭了扭身子,觉得怎么坐都不对劲儿,可却又不能真的一动不动,于是摸摸头发拉拉衣角的,最后却还是趴在桌沿上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你真的不后悔?”
“为什么这么问我,难道你后悔了不成?”难得扳回了一城,史书才心情大好,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余言喻,“还是说你平常说要跟我私奔都是嘴上说说而已,一到关键时候就稀松了?”
一时无言,两人静静的对视着,到最后她颓然的垂下了头,“我明白了。”
史书才并不是没用的男人,更何况他还是皇帝的孙子,这样一个人,就算他自己愿意入赘,皇帝以及那帮子皇亲国戚,甚至文武百官们都不会同意的吧。
“这是我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所以也不用得到他们的同意。”史书才拍了拍余言喻的肩,万事有我的样子,“你就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等这件事完成了,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谁说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是认真的。”余言喻提高了声音,然后很快又不好意思的低了下来,“私奔就私奔,不过那个,可不可以多带几个人?爹爹,娘,余伯,小弟,二哥……”她扳着指头一个个的算,最后连她们家的狗都算了进去。
史书才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笑着看着她,看着她越算声音越低,到最后停住了声,抬眼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太多了?”
他姓史,这是他奶奶的姓氏。因为师傅说史姓的人都死光了,为了纪念那早夭的将军,鞠躬尽瘁的元帅,贤明仁慈的皇后,他姓了那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姓氏,默默的纪念着那些被冤屈的人们。
他曾经还对龙座上的皇帝抱着希望,就像所谓的忠臣都相信有冤案是皇帝被奸臣蒙蔽了一样的,他也有着类似的想法,幻想着有一天可以真相大白,所受的冤屈都有昭雪的一天。如果一辈子没有机会接近那个男人的话,他也许可以一直怀着自己这个小小的希望。只是,当他真正走进了那个男人,逐渐了解了他之后,他才明白,如果不是皇帝想,没有人能让他犯错误。
他从来不嘲笑她挂在嘴上那些没天没地的话,他只是耐心的等着她自己明白:她并不是没牵没挂的人,她也不是狠心到可以抛下一切的人,他们想要在一起很容易,可是想要不伤害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却很难。
“所以你才一直在等?”她伸手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我有些太想当然了。”
“你,你要入赘?”余言喻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把他的话消化完毕,然后失声叫了起来。
“呃?”她不太明白。
“如果你没办法跟我走,那我跟你走好不好?我知道你的家不在这儿,你说的那些山林深涧,那些飞鸟走兽,那些你长大的地方,我一直想跟你去看看。”他温柔的望着她的眼,“你陪了我这么久,连你最不喜欢宫廷都进了,连你最讨厌的规矩都守了,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该我陪你了。”
私奔?
史书才这句话说出来,余言喻的眼睛立马就睁圆了,骨碌碌像黑珍珠似的,然后再慢慢变弯,弯成月牙似的弧度,里面漾满了惊讶以及笑意,而粉扑扑的俏脸也一层层的加深了颜色,最后变得比三月的桃花还要醉人。
只有到盘算的时候,才知道她舍不得的东西又多少。
“不多。”看着她让人又气又恨又想笑的表情,史书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真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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