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前几日西湖边上一家酒肆的粉墙上出现的题款为“正隆帝御笔”的那首诗......
还有刚才施宜生看起来是玩笑,实则另有深意的举动......
这分明是施宜生在提醒他们来自北方的威胁……
而且苏杭之地到了冬天刮的都是西风,何来北风之说?
耶律翼想到出发前右丞相让他一定要仔细这个施宜生,防止他泄露天机。
什么叫做北风甚劲,好你个施宜生,敢泄露军情,看我回去不参你一本!
翌日,垂拱殿上。
赵构虽然不愿相信金人会撕毁盟约,再次举兵南下,但是他在今早也接到了谍报说北方的边境上有民众在谣传金人会起兵。
加上张焘所言,本就多疑的他不由得开始焦虑起来。
史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于是他决定启用已经被削去兵权十余年的刘锜。
就是那个率领过“八字军”抗金,又曾经在顺昌府大败金兀术的刘锜。
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毕竟在军中有威望。
继岳飞、韩世忠和张俊去世后,这是南宋唯一拿得出手的大将了。
同时赵构下令,正月间拨六十万钱军费给刘锜军。
不过自绍兴和议以来,南宋每年要向金纳贡白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加上修建宫室和皇陵所用费用,还有庞大的朝政支出,如果一旦开战,那钱就如同水一般地流出去了,国库也显得捉襟见肘了。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一直如鲠在喉,那就是他的嫡兄赵桓。
他最后一次得到赵桓的消息,还是在四年前金国皇帝完颜亮迁都到燕京的时候,只知道他被封了天水郡公,并且随金人一起到了燕京。
然后就杳无音讯了......
金国正隆四年(1160年)十二月初十,东平府。
“捆结实点啊,不要半路掉下来,这些都是准备带去给各位娘娘还有王命妇的礼物......” WWw.5Wx.ORG
时雨倚着大门,咬了一口雪梨,冷空气趁机进入温热的口腔,时雨只觉得牙床一阵刺痛,便闭嘴赶紧嚼了几口,待冰冷的梨肉稍稍有了些温度,她才缓过来。
实在太冷了!
这才刚进入腊月没多久,积雪已经有一尺多厚了,东平府比兴庆府冷多了。
这些雪梨还有一些梨树的枝条,是之前老李头从果园子里拿来的。
寸雪和厨子用枝条做了喷香扑鼻的烤肉,结果被达哥吃了大半,时雨说他吃了那么多肉就该出力,所以这打包行李的活儿就交给他和几个仆人了。
”不就吃了你们西夏人几块烤肉吗?耀武扬威的。“达哥满脸不高兴地系着手里的绳子。
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回中都去过年了,不过和来的时候一样,依然分成两路人马,达哥押着行李走,允羽和晴川带着两个宫女要绕道益都府去给张氏姑妈拜年。
“我也好多年没见过张姨娘了,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带着行李去中都等啊?”达哥嘟囔着,却不料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凭什么?就凭你和寸雪时雨三个人里面,就你一个爷们儿!”
达哥扭头一看,果然是允羽,牵着马回来了。
允羽又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说道:”吃肉的时候你抢得最快,干活的时候这么多废话!“
时雨看见达哥缩了一下头,“噗呲”一下笑了。
“驸马爷回来了!”她丢了手里的梨,殷勤地上前拿过允羽的鞭子,又让骑奴把马牵到马房去。
允羽和时雨走进了向阳处的暖阁,掀开了门口的棉帘的时候,一股寒冷的气息也被他们带了进去。
但是这似乎并有引起晴川的注意,她趴在温暖的炕上,面前放了几匹布料,托着腮帮子,正在苦苦思量着什么。
“公主,驸马爷回来了。”时雨给允羽脱掉外面的氅衣和裘帽,唤了她一声,她半晌才抬头“哦”了一声,然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这处暖阁是搬来东平府以后不久,用風雨文学子改造的。
允羽知道晴川讲究,不是冷到哆嗦的时候,是断然不会一年四季都睡他们女真人习惯了的土炕的。
所以冬天以外的季节,都在主屋睡他们的那张雕花木床,入冬以后才搬到暖阁来的。
“想什么呢?”允羽走到炕沿上,见晴川的两只脸蛋已经被暖气烤的红彤彤的,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
“讨厌!”她娇嗔着,作势起来要打他,却看见时雨还在屋内,便收敛了些。
“你盯着这些布匹干什么呢?”允羽并不避讳旁人,一把搂住了她的肩,看到在她面前放了六匹布,素色绢布三匹,织金图案锦缎三匹。
“我在想啊,见了张姨娘和姑妈总要带点礼物吧,你说张姨娘五十多岁了,姑妈才三十多岁,这些布匹怎么送才能让她们喜欢呢?”晴川说道。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送过王公贵戚的礼物,但是给平民送礼,这还是头一次。
“姑妈喜欢素净,就送她两匹素色的绢布和一匹织金锦缎,另外的都送给老太太。”允羽说着,把一匹皂白绢布和一匹淡绿绢布放到了一起,还加上了一匹白底深紫织金忍冬缠枝的锦缎。
晴川看着剩下的枣红绢布还有两匹黄底赭色牡丹的锦缎发了愁:“送给老太太这么艳的布料?”
允羽笑道:“老太太以前是北宋时宫中的宫女,穿衣打扮非常讲究。”
“真的?”晴川问道。
她倒是听达哥说起过张姨娘是汉人,是当年允羽的祖父宗望南下攻宋的时候带回来的。
被掳到北方的汉人,没有朝廷的允许,是不能随便婚配的。
生下的儿子都当做女真族正室的孩子被抱走,女儿则只能从母性。
张氏姑妈就是宗望和张姨娘的遗腹子。
到了婚配的年龄,允羽的父亲又把她嫁到了益都府的一个姓张的汉人官员家中,连张姨娘也一同带走了。
“千真万确。”允羽笑道:“说起来老太太以前的主子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宋帝赵构的生母——韦太后。”
施宜生素闻张焘刚直,嫉恶如仇,他轻视自己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这么多人在场,等一下馆宴结束后他要再见到宋国的其他高级官员,要等到正月间了。
说完他捡起地上掉落的几支笔,扣到了纸上,带着一点玩笑的语气说道:“笔来!笔来!”
他明日就去奏报给皇帝陛下,一定要早做准备才是。
张焘偷瞄了一眼耶律翼,只见他已经脸色阴沉,面带怒气,恶狠狠地瞪着施宜生。
如果是张焘这样敏达贤能之辈还好,但若是愚钝之辈,不能会意,又或者会错意,那就白忙一场了。
此时一阵风吹来,将这厅堂的窗户吹开两扇,仆人来不及关闭,大风已经将书案上的纸笔吹落在地。
赵构听张焘奏报了昨日馆宴的经过,不免大吃一惊。
“臣以为,不会无风不起浪,一定事出必有因的,还希望早作戒备。”张焘继续说道。
“施大人真是有趣!”众人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张焘刚开始也和众人一起笑着,但细思量一下,这屋子坐北朝南,哪里来的北风啊?
这施宜生话里有话啊……
不对!
不对!不对!
张焘见他如此讥讽,施宜声还是没有动容,便没有继续。
心想此人还真是脸皮厚!
施宜生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书案前说道:“今日北风甚劲啊!”
然后他又刻意转向张焘,说道:“北风甚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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