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怀才不遇,他一心求官,便做了齐国刘豫手下的一名文官,金熙宗废除齐国后,他便入金做官至今。
刘豫也好,金人也罢,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前半生为宋臣,后半生为金臣,他享受着金人给他的厚遇和荣宠,却饱受着宋人的耻笑。
行进队伍中,他发现有两个兵士体态孱弱,并不太像行军打仗的兵士,那气质文弱得像书生或者是丹青客。
不过他从中都出发,一路向南走来,金国各地都在征兵、调配马匹和打造军器,而过了淮河,宋国却是一片歌舞升平,仿佛并不知晓北边的战事。
他知道正隆帝完颜亮的秉性,不达目的绝对不罢休。
但是就任由宋国这样任人宰割吗?
他只怨自己不能守节,当初贪图了一时的荣华富贵......
正隆帝不久前才下诏严禁泄露军备事宜,违令者斩,如果他告诉了宋人,岂不是惹来杀身之祸?
该如何是好呢?
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随同金国使团一起来到临安的那两个看上去文弱的“兵士”,换了宋人民夫的服装,偷偷来到了西湖边的一处酒肆。
他们是右丞相派来的画工,隐藏在南下的使团中,要在临安选一处人人都看得到,又符合意境的地方,又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们的所为。
这酒肆白天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们观察了许久才选的这处。
此时这酒肆已经打烊收工了。
天光已经开始绽露,但是日头还没升起来,他们在酒肆外的一处粉墙旁站立了约一盏茶的工夫,然后又偷偷潜了回去。
天已大亮,老板娘秦媚从酒肆里出来开店,却看见门外的粉墙旁站了许多路人,在驻足观看什么。
“大白天的,看什么啊?” WWw.5Wx.ORG
秦媚挤进人群,来到那粉墙上一看,昨天还雪白如新的墙上,已经多了几行字: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这文人喜欢舞文弄墨,在墙上写个字,画个画并不算稀奇,不过昨天打烊的时候,她还真真切切地看到过这面墙上是空白的,怎么过了一夜,就无端端多了一首七言绝句呢。
难道是有人在恶作剧?
不过秦媚定神一看那落款:正隆帝御笔。
“正隆帝是谁啊?”
秦媚也是读书识字的,只知道当今宋国的皇帝年号是“绍兴”,所以称为绍兴帝。
“正隆是金国皇帝的年号,正隆帝就是金国郎主了!”人群中有个书生说道。
“这金国皇帝远在千里之外,怎么跑到我家门外来题诗了?见了鬼了?!”秦媚嗔怪道。
“这事邪祟得很,报官吧!”
“店家,还是报官吧!”有人提议道。
秦媚觉得稳妥一些,还是去报官得好。
绍兴二十九年(公元1160年)十二月初五,临安城内的一处都亭。
今日是朝廷设了馆宴,皇帝考虑再三,让吏部尚书张焘作陪。
张焘与施宜生年纪相当,施宜生在北宋朝廷做学官的时候,曾经和当时任秘书监正字的张焘有过点头之交。
张焘其人,明辨是非,刚直不阿,不惧生死,不惧奸邪。
他个人的命运也像两宋朝廷一样跌宕起伏,但他仍然能严守初心,不忘报国。
士大夫最讲究礼义廉耻,在张焘看来,施宜生这样的叛臣,若不是受了朝廷的诏令,根本不会跟他同席而坐。
酒席还未开始,他们便现在都亭的一处厅堂会面。
这本是都亭所在的人员办事的地方,置了一些桌椅,又摆上了书案,案上还摆着文房四宝。
施宜生原来是客,张焘便让他坐了北面的主位,自己在旁边作陪,金国副时耶律翼则坐在施宜生的右边。
其余陪同官员,依次坐好。
“吾与施大人曾一起在政和年间效力于朝廷,如今施大人去了金国,真是如鱼得水啊!”张焘口气中带着讥诮。
“张大人说笑了,老朽不过是南朝不待见的人罢了!”施宜生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但并不想反驳,只是叹了一口气。
张焘见他如此以对,便又说道:“吾记得大人祖籍在邵武,如今南下来使,怕是要狐死首丘,归于桑梓了吧。”
无论汉人也好,女真人也好,契丹人也好,说到“死”这个话题上,难免有些忌讳。
耶律翼听到这张焘话里有话,不免面露愠色,但施宜生依然波澜不惊。
史浩还听那些南下归宋的人提起过这个人,不仅在金国得到重用,还为金太祖和金兀术的功德碑撰写了碑文。
史浩想了想,便又退回到车里,等着这队人马散去。
他还是少年时,从家乡福建邵武出发前往汴梁太学读书时,在当时还被称作“钱塘”的临安城稍作休整,停留了数日。
作为一个读书人来说,他的羞耻心让他不愿意再面对宋人。
他已年近七旬,只想安然地了却残生。
这种媚敌求荣,首鼠两端的人,在他看来,和那个禽兽不如的孔彦舟是一路货色。
不结识也罢!
他想起了他昨日去过的西湖,还有他曾经踏上过的苏堤。
他敬仰苏公,希望能够成为一代名臣,但是命运却把他推向了相反的方向。
走马观花一般,他已经见识了江南的富庶和繁荣,如今故地重游,身份不同,心境也是不同的。
此行除了他,还有副使耶律翼,以及一队负责护卫的金兵。
想他少年时,蒙受北宋朝廷的恩典入了太学读书,学业才能日益精进。
也许是新征召入伍的汉军也说不定,他带着这种狐疑走了一路,而昨晚在使馆园中闲坐时,却被他发现耶律翼和那两个文弱的兵士在聊着什么,鬼鬼祟祟的。
这趟临安之行,他本是不想来的,但是反复推说年高体弱,需要养病,但是正隆帝还是下了敕令。
这个施宜生原名施逵,原本是政和年间的一名不得志的学官,博闻强记,以文才书法见长。
他先事伪齐,后来又入金国朝廷做官,混得如鱼得水,所以改名为“宜生”。
道不同,不相为谋。索性等这些人散了,各走各的道。
施宜生接下来的几日往来于四方馆与金国使馆之间,间或游览了一下临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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