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婉看了看春江楼下道:“公子,你可有听到今日城中的议论。” WWw.5Wx.ORG
高良彬道:“莫非姑娘也关心这件事?”
宓婉道:“当然,公子那天还曾提起过崔相的事情,小女子听了传闻,这才请公子来春江楼一聚。因为想告诉公子一件咄咄怪事。”
宓婉莞尔一笑道:“这个,公子你猜。”
高良彬坐了下来,宓婉坐到了高良彬的对面,看了看桌面上的果品道:“这些东西,莫非不能入口么?”
高良彬道:“当然不是,我在等姑娘,岂能贪图美味。”
宓婉道:“既然公子等人时不贪图美味,为何装神弄鬼还要贪图音色。”
高良彬很少失色,这会却有些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宓婉道:“那你,为何忘了去小女子家中的路?”
高良彬恍然大悟,宓婉的园子建在山上,那里距离崔相坟不过五里,一阵风就能把声音给吹过去。何况自己故弄玄虚,还把动静弄得非常大。
宓婉道:“建好了园子之后,小女子才发现靠近一片坟墓,但是耗费那么多的财力人力,却又不舍得再建。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我也没害怕什么,但是公子如今却害得奴家夜不能寐呀!”
高良彬道:“姑娘果然厉害,竟能听出来是我装神弄鬼,看来那本曲谱,我该换换了。”
宓婉笑道:“那倒不用,只是那么远的路,公子大半夜跑过去装神弄鬼,然后还要回来第二天装作没事人一样,奴家想问问您累是不累?”
高良彬道:“不瞒姑娘,日上三竿才起身的,倒也不是很累。”
宓婉道:“公子看起来不像是穷极无聊之人,但是奴家不明白,公子为何要这么做?”
高良彬道:“姑娘你看,崔相坟闹鬼之后,满城沸沸扬扬,泽州已经暗流涌动,那十几年的旧事,已经到了茶余饭后闲谈的地步。你说,这么多人议论纷纷,会不会有知情者趁势抛出消息,或者是心怀鬼胎之人心惊肉跳呢!”
宓婉看了看高良彬的眼睛,很快移开道:“原来公子来泽州,竟然是另有所图啊!”
高良彬笑道:“请姑娘相信,我来泽州为了什么,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宓婉道:“那,还能算是秘密吗?”
高良彬道:“当然还是秘密,只要不会撕破脸皮,就还没当个秘密。”
宓婉道:“你们这些人的事情,总是真真假假,说不清道理。”
高良彬无奈的笑道:“合着最是讲道理的事情,最不讲道理了。”
宓婉道:“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高良彬道:“姑娘,以后,崔相坟要是闹鬼的话,我一定知会姑娘一声,让姑娘提前准备一下,白天就好好休息,夜里就只好得罪了。”
宓婉道:“那不用,只是想告诉公子,一伙驱邪的道士,那是官府找来的。”
高良彬道:“哦?”
宓婉道:“人已经在准备了,只等入夜。”
高良彬道:“那,姑娘今天是怎么来的?”
宓婉不明所以道:“马车。”
高良彬道:“今天,我得坐姑娘的马车去了。”
宓婉不明白高良彬什么意思,然后高良彬让宓婉等候自己,就离开了。
等了只一个时辰,高良彬又回到了春江楼。
看了看宓婉,高良彬道:“姑娘,什么时候回去?”
宓婉道:“公子想什么时候去?”
高良彬笑道:“驱鬼的时候,恰逢其会。”
宓婉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明白高良彬到底要干什么。
马车出了城天色已经灰暗了,高良彬坐在马车车门那里,始终规规矩矩,没有什么越矩的举动。
过了一会,天色黑下来,高良彬从身上摸出一个手帕,从里面拿出两块糕点道:“宓姑娘要不要来一块?”
宓婉微笑摇了摇头,高良彬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声音有点大。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冲宓婉笑笑。
宓婉道:“公子为何喜欢吃这种很硬的糖糕?”
高良彬道:“很甜,从小就很喜欢,每天随身都会有的。”
宓婉道:“公子真是,异于常人。”
高良彬觉得这话有些别样的意味,可也没去计较。
高良彬和宓婉到的时候,山上已经点了很多的火把,黑夜里看起来亮晃晃的。
宓婉道:“这也算真的是恰逢其会了,我还是想回家去,别去看了。”
高良彬道:“大半夜的,你家门口有人点着火把,你作为主家,不该派人去看看么?”
宓婉道:“想来官府已经知会过了,去了反而不好。”
高良彬道:“不是有我吗,这种事情我来凑热闹,简直是非常的合理呀!”
宓婉道:“好,那我们去吧!”
高良彬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你就别去了。”
宓婉道:“难道,你不想让我看见你今晚到底要做什么吗?”
高良彬道:“你可以去,但是不能离我太远了,今夜应该会很乱。”
宓婉道:“不碍事的,我相信你。”
高良彬点了点头,对车夫道:“去,上山去。”
走了一会,马车无法行驶了,高良彬和宓婉开始步行。
大概离墓地还有半里路,高良彬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蹲下身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声音,这声音很短暂,紧接着,墓地那便声音更大,更加凄厉。
高良彬站了起来道:“跟在我身后,你这时候应该很害怕的样子。”
半里路很快就到,一群百姓,一群官府衙役,还有一群道士。
崔相坟墓,那声音凄厉异常,令人听了头皮都有些发麻。
带头的一个道士,身边道袍,眼睛似鹰隼一般,盯着那坟墓之中,手里拿着一把长剑,身边一张香案,各种各样的法事用品。
高良彬扫视一眼,心里有些打鼓了。
宓婉低声道:“听说,这个道士在江湖上也很有名的,叫做阳冠子,厉害的很。”
高良彬道:“能不厉害吗,你看人家驱鬼,用的是杀人见血的宝剑,法器都带着一股火气,这哪里是驱鬼,杀人呀!”
宓婉道:“火气?”
高良彬道:“有一种火药的味道,这东西烧的快,能伤人。熟练使用的人,能弄出石破天惊的动静来,我看着人是个道士,应该用得很不错。”
宓婉道:“那你不是该担心了么?”
高良彬道:“我应该担心,但是我担心他把那个鬼给激怒了,那可就不好了。”
宓婉道:“看来,你还是胸有成竹啊!我以为我不敢小看你高公子一星半点,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高良彬道:“你高估我了,这是别人的本事,不是我的。”
宓婉道:“但你才是主使。”
阳冠子长剑一挥,从那蜡烛上面掠过,长剑突然出现了一支火苗,这倒是伸出剑指,从长剑上抚过,手指突然火光大作。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那过竟然滚到了手心,这倒是发力奔跑,奔进了坟地之中。黑夜之中,只见一团火光如同流光,绕着坟地极速的奔行。
不一会,这火光熄灭,但是从坟地里面奔了出来。
阳冠子回到香案前,面色有些凝重,很显然这坟中鬼很厉害,他刚才这一手目的是要寻出厉鬼藏身的地方,可惜很显然的是他没有找到。
阳冠子捏紧了长剑,向旁边一人道:“准备法器。”
“哼,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崔相墓前纵火,惊扰崔相英灵,还不快快退下。”
宓婉大吃一惊,这说话的,居然是身边人。
高良彬瞬间一副严肃的神情,逼视着那个道士。
阳冠子回头看了一眼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阻拦贫道驱鬼,又是为了哪桩?”
高良彬道:“在下高良彬,景仰崔相千古贤臣风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在这里放肆。”
阳冠子彬彬有礼得向高良彬一揖道:“原来是高大人,久闻大名,探花郎风流人物,仰慕崔相那是理所应当,只是崔相生前一生为国为民,此刻墓中厉鬼作祟,必定不是崔相本意。厉鬼惊扰百姓,驱逐厉鬼才是崔相喜闻乐见,大人以为呢!”
而此刻崔相坟墓之中,大小两鬼开始说话,小鬼道:“高良彬害我们,这道士轻功这般好,我们偏偏差的就是轻功,让他自己来对付才合适。”
大鬼道:“别说话,赶紧想办法,高良彬在给我们拖延时间,那妖道擅长使用火药,这里这么多的柴草,我们是很危险的。”
小鬼道:“这道士难对付啊!”
大鬼道:“莫怕,花里胡哨毕竟是唬人的玩意,拼的还是真本事。”
高良彬道:“崔相含冤而死,这件事天下人共知。就算是崔相坟墓里群魔乱舞,那也是朝纲不振之悲泣,忧国忧民之遗恨。我辈不思量忠心报国,反而在此伤害崔相英灵,有何面目为大昌之臣民。如今若是伤了崔相英灵,满朝大臣,敢问一句谁敢死也,死去万事虽皆空,但黄泉孤道,又有何面目见崔相之英魂。汝虽道士,方外之人,虽无为乃道家大道,但若无有是非忠直之辩,岂非背道已深。”
阳冠子眼中闪过一道光,点了点头道:“是也,高大人能言善辩,贫道心服口服了。只是,人鬼终究殊途,崔相含冤不能轮回,此天下遗憾,贫道此举并非驱逐,而是超度。若能使崔相放下心中怨恨入轮回大道,必定转世成就英雄,何不为之。”
二人的口舌交锋虽然没有什么刀光剑影,但此刻也算是狭路相逢了,毫无准备的相互挤兑,这也是很费一个人聪明才智的事情。
高良彬神色一变,带着几分讥诮道:“我以为阁下方外高人,必定能明辨生死玄奥,岂知满口市井之语,一俗至此。崔相为国为民,此刻不入轮回,岂能是不懂轮回是为解脱,但他依旧在此出声,必定是心有不甘。崔相何以不能放心入轮回之道,还不是天下隐患未决,既是如此何用你这般祭禳之术,只需要天下清明,百姓安居,崔相自然入轮回而去。你既有助崔相之心,何以在此,不如提悬三尺长剑,为国除灭奸凶,以慰崔相英灵。”
阳冠子有点发愣,高良彬说的似乎句句在理,好像根本就不用自己忙乎了。
高良彬回身对来相助的百姓道:“诸位父老乡亲,崔相爱民如子,即使是有些遗恨逗留人世,那也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位百姓。一些奸人害怕崔相英魂,若是他们传了什么谣言,请大家千万不要相信。相信乾坤朗朗,正义所至崔相不日便能安息,大家且回去,莫听恶人煽动啊!”
“到底是谁在煽动?”宓婉很想抽高良彬一巴掌问他这个问题。因为高良彬变脸实在是太快了,而且说得也太逼真了,恍惚间她差点热泪盈眶,可是回想一下整件事不都是他弄出来的嘛!这种人给宓婉的印象是,千万不能相信,因为他前一刻和后一刻能完全不一样,能不露痕迹,让人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她不是不能接受装神弄鬼,她是单纯地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考虑,高良彬这个男人不可靠,不可靠的男人,就是混蛋。
高良彬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宓婉在心里定义成了混蛋,还在那里煽风点火,一心要把阳冠子说成是居心叵测的妖道一类。
“大家且听我说!”这一声声如洪钟,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只见阳冠子拿起一支蜡烛道:“请看,烛火乃夜间照明之火,是为阳火。英魂不惧阳火,我们一试便知。”说完,二指一指那烛火,竟熊熊燃烧起来,然后大声道:“天松观阳冠子,求见崔相英灵,望崔相赐见。”
如此喊了三遍,阳冠子回头道:“方才阳火甚旺,小鬼不敢靠近,但是崔相英灵应当不惧。贫道方才请了三遍,崔相不肯赐见,只怕此处并非崔相英灵,而是别有恶鬼侵扰了。”
高良彬没想到阳冠子给自己整这么一出,只能怪苍宿山那帮道士平日里不做法事,结果他完全不懂这种把戏,不然拆穿了他这喷火的伎俩,总还有个周旋。
高良彬道:“哦,道长何以如此笃定?”
阳冠子道:“若真是崔相英灵在此,不慎惊扰了百姓,其爱民之心昭昭,必定出来相见,解除误会。而且高大人乃天子门生,所有关于社稷,崔相也该出来向高大人言明。所以,贫道断定,此中乃是恶鬼侵扰崔相长眠,不可不以道术擒拿。”
高良彬算是无可奈何了,这道士虽然扯谎,但是那却正好是百姓深信不疑的鬼神之说,只怕自己此刻再怎么煽动,也是无济于事了。怪只怪,这道士聪明机智而且大名鼎鼎。
就在高良彬犹豫的时候,墓地里蓦然传出一阵桀桀的怪叫,怪叫之后,一个听起来含混不清,却振聋发聩的声音传了出来“是谁在找我,所为何事?”
阳冠子皱了皱眉,拿起了长剑防备。
那声音继续道:“大昌危,奸臣起,百姓苦,异族蛮,殷血流,抱遗恨,国未兴,先断首,待国强,民富居,再轮回。”
这声音听起来全然不似人声,洪亮而且雄壮,但是透着一股诡异,始终有一种幽幽的暗声从头至尾。
阳冠子盯着那坟墓,突然之间,坟墓之中飞出一道影子,阳冠子骇得面无人色,何况其他衙役和百姓。
刹那间,百姓衙役,纷纷四散奔逃,一个个惊呼着,比鬼叫还要凄厉。
身后突有人道:“公子好雅兴,清空登高处,风采夺日辉呀!”
高良彬回头,眼前璧人如月,那才是真正的风采过人。
高良彬道:“因为我刚来的时候,有人备下一些时鲜珍馐送往薄曹刘大人府上,我想以刘大人的为官,恐怕敢送去的不多,送去还会被收下,那恐怕只有姑娘你了。”
高良彬道:“哦,姑娘请讲。”
宓婉道:“公子请坐。”
明明是宓婉主动约高良彬出来,这一说好像自己就是没事干出来玩的,高良彬笑道:“宓姑娘邀约,在下也是对镜踌躇才来啊!”
宓婉道:“对镜踌躇的,应该是小女子才是,公子说笑了。”
高良彬皱了皱眉头道:“这话,从何说起呀?”
宓婉道:“昨夜崔相墓地声声摧肠,却非是地狱之声,怕是公子的一曲雅奏吧!”
宓婉道:“公子明察秋毫,小女子倒是有些怕了,只怕有一些心事,也会被公子尽数知晓。”
高良彬凑近一些道:“那姑娘,到底有没有心事?”
高良彬有些窘迫,窃心之贼可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话,善解人意温情脉脉是一回事,窃人心事却是另外一回事。窃心之贼,岂不是登徒浪子。
高良彬道:“那还是不猜,如果猜对了,岂不是窃心之贼。”
宓婉有些动情道:“谁说公子不是呢!”
崔相坟墓闹鬼,这件事开始沸沸扬扬了,煽风点火的人好像也不少,非但主使者喜闻乐见呀!
高良彬站在春江楼的栏杆前,看着下面形形色色的行人。心想北边战事渐近,而朝中看起来依旧一片祥和,整个天下却多了无数的灾难,到底应该怪谁,是无能的忠直之士还是无耻的蛀虫,或者是高高在上的圣人。这个问题,注定答案不分明了。
高良彬道:“怎么也没想到,这春江楼竟然是姑娘家的产业。”
宓婉惊讶道:“这,公子从何得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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