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们也该了解我的脾气,凡是做错事的,无论是哭是闹,月例照扣,赏赐尽没,纵有些闺阁闲话,说我刻薄的,我也绝不姑息!” WWw.5Wx.ORG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若做错事不受罚,以后谁还去办对的事情,我又如何驭下?”
领头的婢女赶忙道:“娘子赏罚分明,我等从来都是服气的!”
但庞令仪一声令下,她们还是马上被唤了起来,且个个强振精神,乖乖站好,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敢!万万不敢!”
众人接连开口。
“一个个说,今晚干了什么,不许有半分隐瞒!”
庞令仪认真听着,时不时问几个细节。
一个一个婢女过去,直到平日里最老实的墨娥上前,说着说着,就提到了罗世钧:“……小婢还按照娘子的吩咐,去请舅老爷,舅老爷不在,小婢就带着他的随从入了后院,在外等待,事后让小婢不要跟别人讲……”
“还真是‘我’!”
庞令仪听到这里,目光凌厉,语气反倒沉静下来:“我的吩咐?我何时吩咐你的?”
墨娥也怔住:“小婢正要回居室,娘子在路中唤住小婢,吩咐小婢去做的啊!”
庞令仪盯着她,想到这位平日里走路都是习惯性看着脚下,亦步亦趋的模样,换了个问法:“你当时有没有亲眼看到我的脸?”
“没有!”
墨娥意识到不妙,人都哆嗦了:“娘子站在路边,那时天已经黑了,婢子走过去,没敢抬头,可那明明是娘子的声音,穿的也是娘子的衣衫……”
庞令仪哼了一声:“衣衫不是我今日所穿的这件吧?”
墨娥跪倒在地,泣声道:“婢子以为是娘子换了衣衫,不知是贼人,娘子恕罪!娘子恕罪!”
“只要你不是有意背叛,而是被人蒙骗,就不必惊惶!说!那个人当时穿的哪一件衣衫?”
庞令仪问清楚,对着另一位行事稳妥的婢女道:“去看看那件衣衫还在不在!”
那人匆匆去了,庞令仪缓缓坐下,目露寒光。
定尘死前曾经见过四批人。
没想到最后一批,还真的是“自己”吩咐的。
幸亏师兄让二哥前来传话,早早调查死者生前轨迹,不然拖个一两日查出,她还说不清楚了。
问题是有人偷走了衣衫,扮成她的模样,只为使唤个小丫头将罗世钧的随从引向后院么?
正思索着,先前去取衣衫的婢女飞奔进来:“娘子!娘子!衣衫没有了,留下了一张字条!”
庞令仪接过,眉头顿时挑起:“夕颜非珍,定尘染尘?”
这八个字的意思很明显。
罗世钧献宝似的奇花,根本不是所谓的奇珍异宝。
而那个法号定尘的僧人,更无出家人的清静,也不是个好东西。
照这么说来,对方还是想要帮她?
“咦?”
庞令仪仔细看完字条,记下笔迹,鼻子凑近,又嗅了嗅。
“商姐姐?”
一股熟悉的香气令她大感意外:“这不是商姐姐惯用的香露么?”
商素问,正是她之前跟师兄提到的,那位给苏无情诊治过的女神医。
对方出身武学世家,父亲精通医术,有回天之力,母亲用毒如神,有催命之能。
商素问得爹娘培养,小小年纪集两家大成,医毒之理极为不凡,倒正合了素问之名。
此后又加入了一个名叫“杏林会”的医者组织,如今已是公推的“小药圣”了,行走天下,救死扶伤。
庞令仪心里还挺羡慕这位姐姐,但也知道这种生活看似自由自在,实则并不美好。
让她偶尔出去转转可以,若是整日风餐露宿,又往病人扎堆的地方钻,她可受不了。
不过正因为商素问精通医毒,治病无数,相比起庞令仪这位闺中娘子,这位小药圣的朋友自然更多。
而庞令仪恰恰对商素问有恩,曾经帮了对方一个大忙,再结合字条上的留言,不禁默默猜测:‘莫非是商姐姐的朋友,见到定尘欲以昔颜花欲行不轨,这才出手相帮?’
‘不!’
‘对方带着昔颜花,肯定也与这朵花有关,行事又极端,直接痛下杀手,肯定不是正道。’
‘不能因为区区一张纸条,就想当然认为此人是在帮我们庞府。’
无论如何,在她母亲寿辰杀人,庞令仪都很不高兴。
她要找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江湖中精通易容术的不少,但不是谁都是韩照夜,能变化成指定的人物。
对方的手段,应该是易容装扮后,偷出庞令仪的衣衫,再从婢女里筛选出最合适的墨娥,站在暗处指使墨娥去办事,以庞令仪的名义,把定尘约到后院。
到了后院,对方跟定尘一番交谈,发现定尘执迷不悟,依旧要用昔颜花骗人,便生出杀心,尾随定尘到客房,将之杀死。
现在的问题是,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如以前的师兄,艺高人胆大,以江湖人的手段潜入府邸。
还是像现在的师兄,易容装扮,换个身份,堂堂正正地入庞府?
庞令仪稍作思索,朝着别院漱玉轩而去。
那里位于庞府东南角,临水而建,引活水成曲池,取曲水流觞之雅意。
与主宅相望,确保私密,又避免完全隔绝。
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来访,往往就住在这里。
今夜是给另外三家小娘子准备的,原本能有一场春日茶会,白墙青瓦,飞檐轻挑,不饰朱漆,窗外海棠纷落,四女促膝长谈,也是美事……
结果被凶案破坏。
而当庞令仪接近厅外,发现灯火还亮着。
她并未走入,立于窗外,就听三女的声音飘出:“……也不知是哪个江湖贼子,竟敢在少师府中行凶,明日怕是又有六扇门忙的了!”
“我看不见得,死者的是令仪舅爷的随从,庞府不见得会通报六扇门……”
“这是庞府内务,我们不该多问,只是可惜了那昔颜花,当真具有奇效么?”
“有奇效就不会拿来杀人,而是偷走啦!或许就是那个人以前骗了人,又想来京师行骗,才会遇害呢!”
人以群分,呼延灼华三女都颇有见识,才能与庞令仪结成闺中好友。
而一场血淋淋的凶杀案,顿时让她们从永葆青春的美梦里惊醒,审视这突然出现的奇花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话说我刚刚又看见戒色大师了……”
庞令仪仗着武功高强,美美偷听了半晌后,等她们转向讨论师兄的美貌,暗哼一声,这才朝着房间走去。
作为贵客,呼延灼华三女各带两名婢女入住,刚刚在厅中,身边各站着一位服侍,屋内应该还有一人。
庞令仪脚下无声,一路经过王小娘子和吕小娘子的屋外,都听得里面有一道呼吸。
唯独来到呼延灼华的屋外时,发现里面静悄悄的。
‘灼华带在身边的婢女,一是弦歌,刚刚站在厅内的就是,她从小跟在灼华一起长大,以前入庞府时,带的都是她;’
‘另一位则十分陌生,第一次带来,在内宅里,听灼华唤其‘玉勒’。’
‘这位‘玉勒’,此时应在屋内铺床迭被,等待她家娘子回来,现在去了哪里?’
庞令仪凤目微微眯起,闪身而入。
确定了本该留在房内服侍的婢女,此时居然不见踪迹,心中顿时有了目标。
她没有打草惊蛇,也没有直接埋伏,而是选择离开。
直接去往前院。
搬救兵。
“小妹,你怎么来了?”
夜色如墨,前院的人声渐稀,二哥庞旭进进出出,马上发现了这位妹妹的身影。
庞令仪正色道:“我发现了凶手的端倪,不敢妄动,你去邀大师来一起擒凶!”
“哦哦!”
庞旭马上兴奋起来,匆匆入内,不多时带着展昭来到面前。
听了师妹的分析后,展昭微微颔首:“这位呼延家的婢女,确实有不小的嫌疑。”
庞旭摩拳擦掌:“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拿人啊!真要是贼子,呼延家不会包庇的!”
庞令仪奇道:“二哥你也要一起去吗?”
庞旭:“?”
展昭道:“二公子不要误解,令妹之意是贼人武功高强,同去怕你有失。”
庞旭:“……”
谢谢大师,但你不解释,我的心会好受些!
最后庞旭只能目送展昭和庞令仪离开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要练就一身好武功,不再让人瞧不起!
展昭和庞令仪还真没瞧不起对方,都一流之下了,还有什么好瞧不起的,并肩朝着漱玉轩而去。
路上没了外人,庞令仪终于有机会问了:“师兄,你为何取这么一个法号啊?”
“这不是我的法号,是临时法号。”
展昭避无可避,唯有纠正错误。
庞令仪眸中荡起亮色,唇角轻扬:“这么说来……不日便能撤去了?”
“自然如此。”
弄清案情的前因后果,他回去把易容一卸,戒色大师就成为一个传说了。
计划通。
庞令仪也放心了,只要师兄不是暗示就好,心思完全转回案件中,低声道:“如果‘玉勒’真是凶手,这人的手段是不是太马虎了些?”
墨娥的事情是可能被忽略过去的,但只要双方一对峙,马上就会知晓有人冒充了庞令仪发号施令,再顺藤摸瓜,对方就有暴露的危险。
相比起那些滴水不漏的凶手,对方的做法是不是太糙了?
“不要掉以轻心,先拿了人再说。”
展昭没有贸然评价。
两人脚程极快,半盏茶不到,就回到了漱玉轩屋内。
眼见屋内没人,庞令仪松了口气,耳语道:“她还没回来,师兄,我们躲起来吧!”
躲在哪里呢?
想想还怪期待的……
展昭目光一扫,则落在一处:“你之前离开时,床上有张纸条么?”
“什么?”
庞令仪脸色一变,掠到床边,发现当真有一张字条静静躺着。
上面又是八个字:“恩将仇报,妄图擒我?”
“对方发现了!”
庞令仪大为惊讶。
她已经足够谨慎,意识到不对劲后,没有自己留下设伏,而是将武功更厉害的师兄请来,结果就在这过程中,被对方识破了?
而且全程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展昭则看着这张纸条的厚度,再凑近仔细嗅了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莲花宝鉴》上看过的一种手法,开口道:“去拿一盏烛灯来。”
庞令仪照办,就见师兄卷起纸条,在烛火上方缓缓地烤了烤。
在两人的注视中,纸条的背面徐徐浮现出字迹。
依旧是八个字——
商素问友,白晓风留!
“此人果然自称是商姐姐的朋友……等一等!”
庞令仪俏目瞪大:“白晓风?‘玉勒’居然是‘天下第一神偷’白晓风假扮的?”
前唐真正的高门大户,婢女的配置十分奢华。
有绾髻婢,专司梳妆、首饰保管;
但庞府别看是武将之家,由于历代积累,庞令仪又是庞吉膝下独女,待遇也不一般。
“好!服气就好!”
庞令仪道:“那你们就清楚,背着主子做事,损害我庞府的,会是什么下场了!”
有司衣婢,管理四季衣裳,防蛀熏香;
有捧栉婢,侍奉沐浴、净手。
庞令仪一声令下,众女个个上前,一五一十地将今晚的行动轨迹说出。
与平常确有不同,毕竟要忙活寿宴的事情,京师贵女住在别院,她们也要照料起居用度。
单单是贴身婢女,就有四位,平日里院中服侍的,则有八位,加起来十二人。
当然这十二位婢女不是同时服侍的,各有轮值,此时就有好几人已经去睡觉了。
半晌后,庞令仪开口:“我庞家向来待你们不薄,月例钱比别家高过百文,岁赐衣帛从不短缺,便是年关压岁银,我都额外再添三分,给你们补贴家用。”
对待这位主子,她们服服帖帖,不仅仅是地位上的尊卑,更有一种强弱上的使然。
而庞令仪此时离开座位,来到面前,也不说话,只一个个望过去,目光并不森冷阴寒,却依旧让众婢女瑟瑟发抖。
不多时。
庞府内服侍庞令仪的众婢子就位了。
更有类似书童之责,在书房磨墨、晒书,以及专门养护琴棋画作。
等到晚唐高门大户灭得差不多了,到了宋朝,已经没这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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