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比料想中的冷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比自己带回的消息更让人震惊。敲开大门，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疾奔过来的儿子，转身便往薛珂住所的方向跑去。
“大人在吗？”元吉甫一甩身上的大氅，问道侍女。
“大人在里屋，还有外头的客人。”
“嗯，做得很好。回去休息吧。”南宫云伸手揉了揉年纪尚小的席涛，笑意迷人。席涛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南宫先生比傅姑娘都要温柔：“那属下走了。”席涛说着，一头闷入了海水之中，南宫云不动，傅雪只好自己把圆板盖上：“席涛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ＷＷw．5Ｗx.ＯRG
“嗯。”吉甫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情，薛珂应了一句，凌飞二人随即起身告辞。听着脚步声走远，薛珂这才开口疑惑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涿州知州潘季谋，反了。”
“什么？！”薛珂果然震惊了，前唐的茶碗被扫落在地，滚到了元吉甫脚边，两人相视沉默了良久，元吉甫这才弯腰将茶碗拾起。
“京中的情形哥哥是清楚的，朝官忙着与阉人夺权，朝廷早已是一盘散沙。就在三天前，涿州潘季谋率领三万羌人突然南下，趁着文帝出城祭祖，城内空虚，勾结上大太监裴良，在宫外将文帝、杨桑等一干大臣绞杀殆尽。”
“景怀王他们呢？”
“不知何故，景怀王守兵不出。昨天有消息来报，说是景怀王在海陵加固城防，似无意与潘季谋相争。”
“景怀王心思深沉，他不开口，我们亦不可妄动。”薛珂指尖敲打着桌面：“虽说这夏王朝迟早要亡，但不曾想，会亡在一个异族人手里，也是可笑。”
“潘季谋眼下倒没有称帝的意思。”
“那是他不敢，而不是不想。如今他占据京师，日后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占尽了地利。”
元吉甫一时难以答话，片刻后抬眼看向薛珂，说道：“京中还留有我们的人，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会立即上报。”
“来不及的。”薛珂伸手示意元吉甫噤声，沉默了片刻：“你把外头凌飞叫进来吧。”
“是。”
屋外脚步踏踏，凌飞一掀门帘，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有劳你跑一趟，去稳住铁云坞。”
“什么？”凌飞粗眉一拧，有些不解：“他们要是不肯归还劫走的机弩……”
“那就算作是本大人送给他们的见面礼，不过不是五千架，而是五百架，其余的，势必要给我拿回来。”薛珂看着凌飞，一字一句道：“铁云坞虽不懂事，但应该知道分寸，你对他们不必太过客气。”
“那大人为何不直接出兵吓他们一吓？让他们乖乖地把截到的机弩还回来。”
“你不懂。”薛珂一摆手，道：“形势今非昔比，我不能花太大的力气在这帮乌合之众身上。它铁云坞既然难剿，那本官就先留着他们。日后若能因势利导，成为守卫青州的一道铁链倒也不错。”
傅雪一时间泛起了尴尬，梗着脖子制造问题：“喂，我问你啊，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有大把时间，他们可没那么多的耐心，要是一不小心打了起来……”
“快了。”南宫云自诩是个颇有风度的君子，故而打断了傅雪强行掩饰尴尬的行为，因为这种行为只会叫人越发的尴尬。南宫云低声笑道：“傅姑娘你听？我们的斥候来了。”
傅雪与南宫云合力挪开程瑞的过程中，第闵言只翻了身，随即又沉沉睡去。傅雪心有二意，下意识地嘟囔着：“死酒鬼。”一挪开程瑞，船底可拆卸的圆板便露了出来，傅雪瞧着大是意外：“你把我们家船都削了？”
“不必通报了，我自己进去。”元吉甫脚下不停，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去。
“吉甫，你回来了？！”薛珂很是意外，他上午才收到的报平安家书，这才多会儿，他人都回来了。屋里还有凌飞、林皓城两人。元吉甫看了看这两位客人，又看向薛珂：“哥哥如果无事，吉甫想和哥哥单独说两句话。”
“什么？”傅雪可没听见，然而一旁的南宫云已经跪坐在地，说道：“有劳傅姑娘搭把手，把这船底的圆板给挪开。”
“什么呀，你个大男人，这点力气都没有？”傅雪好像找到了点存在感，撇了撇嘴，问：“哪儿？”
元吉甫用袖子细细地擦拭着茶碗，垂眸道：“他的动作竟比我们还要快，哥哥要另作准备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听。”仿佛上一刻的震惊已将薛珂的力气耗尽，此时的薛珂显得兴致缺缺，他靠坐在身后的椅背上，眼神飘忽着没有定点。
“改造，就是简单地改造了一下。”南宫云呵呵一笑，伸手要揭开圆板的当口，听得船底传来了“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傅雪看了眼南宫云，又是意外，这人可真神了。旋开圆板，便可看见船底流动的海水，晃动间扑起，还有颗湿漉漉的人头，是铁云坞的兄弟没错。
“回南宫先生、傅姑娘，元家的大船已经行过，这会儿往浅海去了。船的行速很快，不出意外，晚饭的时间就能靠岸。”席涛已经游了太长的时间，此时趴伏在船板上，算作休息。
元吉甫乘船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将黑之际回到了青州。他雇了最快的马，喝足了西北风，下马时腿都在打飘。
“我告知过当家的。”南宫云瞥了眼傅雪，似笑非笑：“元吉甫会给薛珂带去好消息的，傅姑娘也抓紧时间小憩会儿吧。”
“我不累。”傅雪一下子神经紧张起来：“我在这儿坐着就行！”
南宫云矮身钻入船舱，程瑞倒着，第闵言睡着，剩了傅雪盘腿坐着。只见那傅雪目光怔怔，正瞧着第闵言的方向发呆，面上还有可疑的红云，一时见了南宫云，那红云腾地像是点了朱砂，红得更彻底了：“你怎么进来了？”
“外头冷啊。”南宫云好笑地看着傅雪。
“这胖子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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