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秦勇抻了抻锦袍，探出半个头来，夏天就要过去了，可这太阳依旧耀得叫人睁不开眼。
“爷，没错了。”车马笑着将秦勇扶下马车，又紧赶着上前敲门。
门很快地开了，里头衣冠齐整的小厮也不多问，引着秦勇往里头走，转个弯，下个台阶，便能看见宽整封闭的院子。
“可是顺儿……” ＷＷw．5Ｗx.ＯRG
“是秦将军吧？”老人转身，笑着朝秦勇招了招手：“过来说话吧。”放下水洒，老人走两步进到不远处的花棚里，里头有茶壶、摇椅、扇子……老人自坐了，拿着扇子轻摇。
秦勇有些忐忑地跟了进去，老人拎出个马扎给他：“坐吧。”
“潘公，属下……”
“这是你应得的。”潘季谋眯眼笑着：“驯礼在此时让你奔赴京城，也是这么个意思。”
“小公子智勇双全，此番垓城得以保存，实是小公子的功劳。”
“你不必过谦。此外在你上任之前，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但凭潘公吩咐，属下一定鞠躬尽瘁。”
潘季谋点了点头，仍是笑着：“这次垓城之战，我想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驯礼行事还不够果决，有妇人之仁，对于祸患总是不能斩草除根，我要你在暗地里行事，给我杀了出卖薛珂的人。”
“是！”
晚来的急雨敲得纸窗“砰砰”，潘驯礼放下手中的毛笔，转头看向一旁静坐的程瑞：“程先生在想什么？如今大事已定，除了薛珂，为令千金报仇都只在早晚。”
“小女在雨夜里尤其睡得安稳，便是整夜也不会哭闹一次。”
潘驯礼一愣，转而垂眸，对于这位痛丧爱女的慈父，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安慰才是合适的。
“真的是乖，一觉睡到大中午，醒了就自个儿瞪着大眼睛左右地看，见人来了就笑，够着小手要你抱她。”程瑞眼中含了泪光：“真像是昨天。”
“先生节哀，逝者不可追。”
“是啊，不可追了。”程瑞面上凄苦之色更甚：“这次能够一举灭了青州军，多谢小公子了。”
“先生何必客气，如果不是先生的情报，晚辈如何敢出城迎敌，说到底，是晚辈得了便宜。”
“可是小公子对我这么个陌生人极为信任。”
“晚辈信的是父女深情，先生对令爱的思念着实让人感动。”
“哈，原来如此。”程瑞笑了笑：“怪不得他们会让我来，竟是摸准了小公子的脾性。”
“他们？”潘驯礼不解地看向程瑞，程瑞道：“历朝历代，每一个皇族的诞生都势必伴随着一个组织或是家族的兴盛。前朝有天文馆，本朝有世家薛氏。”
“薛氏？薛珂……”
“薛氏传至厉帝一朝时因为违拗圣意而被族灭，薛珂的身份因为他自己不提，旁人也无从知晓。薛珂外放到青州之后，他的胞妹随即嫁给了当地的古董商元吉甫，可惜他妹子体弱，成婚没两年就病逝了。”
“你休息吧，鱼我来烤。”临简终于良心发现，看第闵言日落时分提了两尾草鱼上岸，裤脚也湿了，头发也乱了，连忙上前要接手。
“你，算了吧。”第闵言抬手避过，笑道：“好容易抓到的，可别给我糟蹋了。”
舒鸿靖的消失，在海州军营地造成不小的动静，可因警惕楚州方面，倒没有大肆搜查，三人得以乘坐小船从水路返回青州。
院子里时鲜的花摆了许多，一个宽袍的矮胖老头正在那儿浇着水，小厮停下了脚步，低声道：“大人请便。”说完，自转身离开。
秦勇很难把眼前这位如弥勒佛一般的老人和传闻中野心勃勃的潘季谋联系在一起。
三人寻了个隐秘的灌木丛藏身，此类灌木枝条长而拱曲，数十数百叠聚，自成一个空间，周遭杂七杂八的草木都是遮挡，舒鸿靖便躺在其中。
第闵言在水边架火烧烤，临简在一旁帮忙添柴，火烧得人面皮发热，第闵言额头豆大的汗直流。
“驯礼的信已经到了，你的差事办得不错。垓城毕竟离京城有些距离，军营里又是风餐露宿的，以后还是去工部当差吧。”
乱世之中武官总是重于文官，可秦勇素来胸无大志，管它文官武官，能做个京官便是求之不得的。听了老人的话，秦勇登时喜上眉稍：“多谢潘公栽培，多谢潘公栽培。”
“哥哥，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啊！顺儿被抓以后，楚州那边怎么一直没有消息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是不是我们这边再派人过去？”元顺被抓，做爹的忧心如焚，本以为是再安全不过的走过场，谁知却情势陡变，联军之间四分五裂，潘季谋反而置身事外了。如今肖昉战死，元顺被抓，一万五千青州军所剩无几，安排在楚州北方的援军因为眼下变幻莫测的局势进退两难。
“费帆的话不可全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们的后备军眼下还在楚州附近，你再让夏文卿点兵从水路赶赴垓城，如此，我就不信魏迭还敢轻举妄动。”
马车停在了一扇铜扣漆门前，马儿喘着热气，不耐地踩着蹄子响。车夫跳下车辕，替里头的主子打起车帘：“爷，到了。”
“费帆说鸿靖也不见了，你让夏文卿留心去找。”薛珂挥挥手，让元吉甫出去。屋内连伺候的人也没留，薛珂独坐着，眉头越皱越紧。
京都的繁华是富家豪门用金银堆砌起来的。龙庆街口，描金的牌楼，两座白石踏云狮子坐镇两旁，一辆四马齐驾的华丽马车奔驰而过，带起周遭热风。
临简虽然不知道什么样的轻功算厉害，但第闵言携人尚能来去自如，实在叫人钦佩，为此，临简坚定了同第闵言学好轻功的念头。
折腾了一天，第闵言不及休息，又拿着自制的鱼叉下了河。
临简犹豫了片刻，掏出块方帕扔在第闵言脚边：“擦擦吧，还是在客栈里要来的。”
帕子上用青线绣了细竹，针脚极密，第闵言垂眼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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