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ＷＷw．5Ｗx.ＯRG
听见来人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在阿南惟几接任陆相之前被梅津美治郎特别暂调到总参谋部的军务局科员井田正孝，他才把井田正孝叫了进来。
井田正孝一进门就熟练地摸向门侧的开关。
敲门声？
尽管这里没有一点风，可在微弱跳动的昏暗光线下，对于两个人来说显得空旷的房间里，那些家具斑驳的影子在不断地跳动着，就好象倭国的景况一样，风雨飘摇、每况愈下。
“是正孝啊，最近你不是一直挺忙的吗？怎么有空来找我这个老头子？”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阿南惟几的脸几乎全部皱到了一块，露出了难得的宽慰笑容。
井田正孝今年不过是27岁，已经是中校军衔，比当年在中国东北做独立联队守备司令的直元真还要年轻。
“没有，只是总参谋长阁下发了通告，今天晚上不再进行战术计划和推演，所以我就来看看。”
说着井田正孝流露出了一丝疑虑，尽管在昏暗的火光中看不清楚井田正孝的脸，但阿南惟几还是很快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
“真的只是来看看我？”阿南惟几一边问着一边仔细地观察井田正孝，发现井田正孝似乎有些惊讶的表情，他有些老怀宽慰地从床底下拿出一瓶烈酒，“是来找我喝酒的吧！”
“其实，老师。那些同僚们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而且参谋长阁下已经将下午的事情告诉我了......”
井田正孝说到这里阿南惟几枯涩笑了笑，刚才井田正孝的诧异也许仅仅是因为他猜中了他别有来意而已。
随即阿南惟几又想到了什么，认真而有些紧张地说到：“中君呢？”
井田正孝下意识地低下头，用明显弱了一些的声音回答到：“他今天晚上外出了......”
畑中健二是阿南惟几的另一个得意门生，阿南惟几也自然是很了解他。一般陆军省的参谋人员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是不准随便外出的，畑中健二的工作时间表是梅津美治郎定的，现在正是工作时间。在这个时间不在地下掩体呆着，而是跑到夜间会被狂轰烂炸宵禁中的东京街头，显然畑中健二已经决定和竹下正彦那一批人站到一起去了。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阿南惟几有些发泄式地呵到。
井田正孝没有回答，而是莫不做声地站在那里，手上的拳头撰得紧了一些。
他和畑中健二是非常要好的同窗。
其实在阿南惟几的眼里，井田正孝一定是有阻止过畑中健二，只是畑中健二不听劝告而已。
好一会之后阿南惟几才打破寂静，问到：“畑中君真的如此坚决地要兵柬？你的想法和他不同喽？”
在两个学生当中尽管畑中健二的性格更酷似阿南惟几，但是他更喜欢的还是田中正孝，因为田中正孝更冷静、更睿智。这一点来看，阿南惟几时常会认为田中正孝应该是梅津美治郎的学生才对。
“老师，畑中君应该是十分坚决地和正彦前辈站在同一阵线。”
“应该！？”阿南惟几小声嘀咕着敏锐地发现了这个词的含义。
似乎是没有立刻注意到阿南对那个词的关注，田中正孝继续着自己的回答，“而我则认为兵柬大概只会取得暂时的成功，即使真的取得成功所有参与的人最终也会和栗原事件一样结果。”
说到这里田中正孝似乎才听到了阿南惟几刚才的嘀咕，认真地回答到：“而我并没有阻止过畑中君。”
阿南惟几有些愤怒地看着自己这个最欣赏的学生，不过他的愤怒中却有几分犹豫，他分明感觉到了这里面有些东西并不是那么简单。但是他最还是质问到：“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畑中君去送死！？”
“老师请听我对目前形势的看法。”田中正孝一连诚恳地请求到。
“你说！”
“学生对于帝国目前的战局与军部大部分人不同。学生认为现在已经到了帝国必须接受《南宁条约》的时候了。帝国根本就没有继续战斗下去所需要的必要条件，我们只能在投降和灭亡之间作出选择......”
“你等等！”正当田中正孝侃侃而谈的时候阿南惟几打断了他，此时有些动了真怒地呵斥到：“如果你说你认为帝国应该战斗下去，那么作为同窗你不阻止畑中君进行兵柬，我可以理解。可是你都认为帝国应该投降，你还让畑中君无谓地去送死？”
“老师，您别生气！老师您听我说。我认为帝国应该投降，而且应该尽快投降，但是我却不认为畑中君的死是无谓的。畑中君曾经希望我和他一起进行兵柬，当时我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对我的看法没有表示认同和没有表示反对，他只是坚持兵柬。”
“你的看法？”
“是的，从总参谋长那里我们已经知道一些关于月前板垣将军回东京的事情。从这一点上看，陛下其实应该早在派内相大人到新沙俄‘组织补给物资’之前就决心接受中华同盟的条件了。只不过一直以来遇到的阻力太大，所以陛下应该是想通过板垣将军的兵变，为帝国留下复兴的种子。老师，您最近太忙了，其实您仔细想一想，板垣将军如果率领帝国殖民地向中华同盟投降，其实对帝国是最好的结果。板垣将军如果在帝国政府宣布投降之前，率领数百万军队和治下千万平方公里土地以及上亿人口投降，那么板垣将军在未来南华控制下的帝国中，在政治上应该有一席之地，否则在外界看来南华就是对与自己合作的人刻薄，这是南华不愿意见到的。只要板垣将军和他的部下在未来战败后的帝国能有一席之地，他和他的部下就能为帝国争取更多的东西。而另一个理由您也知道的，如果帝国控制下的殖民地投降了，陛下就是在无奈的情况下被迫宣布帝国投降，这样陛下在民众心中的地位能得以尽量保存。”
阿南惟几其实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自然明白井田正孝话中的道理。他只是一直不愿意去这样想问题而已。
虽然井田正孝并没有把话全部说完，但他的话很有道理，所以阿南惟几尽管在之前那些话里依旧没有能够明白这和让畑中健二去送死有什么关系，但他的话温和了许多。
“你继续说。”
“是的，老师！”田中正孝一直就是一个在格上要求自己很严的人，也是一个很尊师重道的人。
“板垣将军的事情显然陛下参与其中，而且至少内相大人、首相大人、恭王、枢密院掌院大人、外相大人都知情，其中首相大人、内相大人和恭王都应该是参与者。”
被井田正孝这么一说阿南惟几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这些都是倭国最高的掌权者。从整个事件和现在得到的有限情报来看，至少裕仁给了板垣命令和配剑已经能肯定。而要裕仁作出这样的决定，首相中田义一、恭王和内相直元真一定是极力推动者，而且直元真去新沙俄所谓‘组织紧缺物资’根本就是去探路的。
“有这些帝国最高的领导参与其中的计划已经酝酿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还没有发动，显然遇到了相当的阻力。以学生的观点来看板垣将军遇到的困难大概和帝国内阁遇到的困难差不多，应该有很多军人极力反对而导致时机不成熟。要破除这些阻力就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板垣将军能够站在帝国军人大义上宣布投降的契机。”
阿南惟几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看着自己的学生，接口到，“你是说......”
“帝国京都发生兵变，板垣将军可以为了勤王的目的向南华妥协。”
只要兵变一旦形成，那么板垣征四郎在混乱中怎么利用这么事情虽然看起来停麻烦，但对于一个战争国家高层看惯了政治倾轧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可这样一来牺牲是不是太大了？”阿南惟一的口气很是有些惋惜，也很有几分对自己话的怀疑。
尽管井田正孝很尊敬自己的老师，但是他见阿南惟几依旧很是疑虑，于是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开始用很认真也不是很客气的语气说到：“老师！现在帝国每天有近10万人死于饥饿、寒冷、疾病、轰炸。您应该知道，本州已经没有粮食了，进入3月和4月之后这个数字只会增加而并非是减少。说来无奈，帝国早一天投降就可以挽救十来万民众的生命，与此相比兵变的军人作出的牺牲也就值得，畑中君的牺牲也就不算是无谓的！”
听了井田正孝的话阿南惟几突然觉得有些失神了，兵变少则死几百人，多了也就是上千人，就算是转变成内战死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一天十来万。
现在倭国遍地饿殍，有道是：“人之将死......”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想法都会不一样了，阿南惟几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被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所感染了。也许是从甲午战争开始，帝国就被暴力和连续不断的在暴力中取得的胜利改变得畸形，也只有到了自己切身体会到战争痛苦的时候，才会有人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悲天悯人！
“畑中君的事情我接受你的解释，作为帝国军人，陛下的武士，我们应该有牺牲生命和一切的觉悟！但是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如果真的酿成兵变，到时候怎么控制？”
阿南惟几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始，终还是希望自己保留对天皇绝对忠诚的形象。
“记得老师曾经和学生说过。帝国军人真正的榜样是内相直元大人，他是可以能比肩伊藤博文首相和西元寺公望首相的人。在几年前您就说，您相信如果帝国的未来交到直元大人的手上，帝国的前途就会一片光明。其实以内相大人的能力又怎么会不知道兵部和军队中间发生的事情呢？又怎么会不知道有人要对帝国接受《南宁条约》作出激烈反映呢？您可能不知道，今天傍晚帝国东部军管区司令田中静一大将已经离开了东京的指挥部，到了九十九里滨视察防御。陛下个各阁僚也做好了准备。”
同为军人，有些话不用多说。
在东京周围倭国最为强大的军事集团就是东部军管区所辖制的部队，田中静一的离开就让那些想要进行兵柬的少壮军官无法找到东布军官区的司令官。这样一来不管是他们打算胁迫高级将领进行“领导兵柬”还是试图刺杀军官夺取其私章伪造命令，都不可能实现了。
只要不能动用东布军管区的倭国军队，那么兵变一方的力量就处于绝对的劣势，而裕仁和各主和阁僚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就正如井田正孝接下来所说的，“其实内相大人早就掌握了兵变！”
阿南惟几是一个作风硬朗的将领，常年在高层的摸爬滚打让他有一些的政治经验。但从计谋上，对于他这种典型地认为《孙子兵法》中：“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懦弱表现的倭国军人来说，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他都只能算是粗中有细，和直元真这种成天看《孙子兵法》、《三国演义》、《隋唐演义》，熟读有大量中国古代典籍的人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
阿南惟几此时也不得不惊叹直元真的能力，但很快又问了一个让他得到更惊讶答案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在内相大人和板垣将军回来之后，内相大人就通过总参谋长见到了我。”说着井田正孝偷偷地看了阿南惟几一眼，又接着说：“内相大人和我谈起了我的履历，说了他对我的看法，他希望我能够和他同一阵线，他希望我能够在战后为成为能在逆境中为帝国争取利益，为帝国复兴努力的人。只是我当时并没有答应内相大人，不过我也因此开始关注这件事情！虽然我没有参与进去，但我知道，内相大人应该召见了不少象我这样的人。所以......”
“哈哈哈～～～～！”
阿南惟几突然有些失心疯似地笑了起来，“枉我自以为是帝国栋梁！枉我自以为最帝国忠心耿耿！枉我自以为手段狠辣！这些和直元家的小子不起来还真是差得远了！想不到大坂的商户家里也能出这样的帝国栋梁！好，内相很好！”
说着又把脸转想井田正孝说到：“你也很好！”
倭国在东京附近的最主要兵力是东部军管区下辖部队。其调动程序上需要有三个人的首肯，阿南惟几、梅津美治郎和东部军管区司令田中静一，只要有这三个人的掌印就可以号令整个本州地区最大部分的倭国部队。
当然，阿南惟几还有权利调动几百人的陆军省直属部队，不过这样的部队由于长期从事行政、保安、岗哨工作，在数量和战斗力上都不足以用来进行政变。
很是失望的阿南惟几回到了自己在陆军省大楼地下室的寓所，很是无助的他一头栽在松软舒适的床上，打算有睡眠来让自己忘记烦恼。
“啪啪”地弄了几下，发现等并没有亮。
“可能是南华人又要来轰炸了。”说着他借着外面道灯的微光走向了进门右手的茶几，摸到马灯后熟练地拉亮了起来。
如果这条路行不通则需要直接去寻找各部队的主官，让他们直接给自己的部队下达命令。
用这种方法的话势必不能以军部的名义，顺其自然地统一所有人的意见。而且需要联系的人众多，到名义上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未必所有人都会支持，也很容易走漏消息。
阿南惟几本身也是一个算得上战功显赫的军人，早在“倭露”战争（日露战争就是倭俄战争）的时候他就以勇武取得声名，只不过不通人事才一直为安排在陆军副相这个其实没有什么实权的位置。东条英机当初提议用他，除了他是一个军国派、抵抗派外还因为他不会去管什么世家背景，现在倭国那些大的世家都希望投降以求安稳，对于他们来说就算不能称霸世界至少在倭国作富家翁怎么都比被南华把房子、场子、店子炸干净好。
因此井田正孝在其升迁的道路上都是靠自己的本事，阿南惟几并没有帮上什么忙。阿南惟几也因此十分看好这个年少英才。
可辗转反侧了大半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入睡，于是他坐起身默默地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
“邦邦邦～～”
“老师！是正孝啊！”
阿南惟几刚想叫门外的人进来可又停住了，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见到竹下正彦那一批人。
其实他的担心很是多余，因为竹下正彦等人是一批铁心进行政变的军人。他们自然是希望能够拉拢阿南惟几，并通过他拉拢更多的陆军高层。不过这些人也同样做了两手准备，他们除了把阿南惟几当作争取对象外还把他当作了情报来源。此时他们已经知道，倭国内阁扩大会议已经在下午4点的会议上原则上同意接受《南宁宣言》的事情了。而消息的来源正是阿南惟几。在这个时候，这些人正携带着陆军省的文，骑着自行车穿越在已经进行宵禁的东京的大街小巷。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联系那些在倭国军中其他部门里和他们一直有紧密联络的人，让这些人也加入到政变中来。
阿南惟几去见梅津美治郎的目的就是为了策划政变，而策划政变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陆军部的命令调动军队进行。
这也是为什么竹下正彦、佃田仲二等中下级军官在策动政变的时候希望得到阿南惟几支持的原因。
对于那些下级军官来说是这样，对于有心政变的阿南惟几来说也是这样。没有梅津美治郎的同意，他就不能以命令的形势直接调动军队，他也只能和那些下级军官一样去联络所谓的“志同道合者”。
作为倭国的陆相，可以说阿南惟几现在是倭国军中的第一人。即使是他的性格再暴躁、作风再强硬，他也绝不会如那些低级军官一样不顾一切。因为一旦不能以军部命令的形势发动兵柬，那么很可能造成大本营直属部队、东部军管区部队以及倭国天皇近卫力量的矛盾，很可能不需要南华进攻，整个关东地区就先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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