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窦滔听凭先生惩处。” ＷＷw．5Ｗx.ＯRG
“我特地奏请圣上，把你调到我这里，白衣领职。”
所谓白衣领职，一般是指撤职留任，即撤掉犯错误官员的职务，以普通人员的身份负责某项工作。窦滔没有犯错却遭如此对待，显然是王猛对他的小小报复。
“景略先生你误会了，我当时不是见不着圣上吗，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这才出此下策。我道歉，请你原谅。”
“雷霆雨露，皆为圣恩。你敢抗命吗？”
“窦滔领旨，谢恩。”
“圣上发话，让你跟我历练历练。就你这块七扭八拐的料，能干点啥？真愁死我了。”
窦滔心想，中书省说白了就是天王的秘书机构，啥时候开始干起了便衣侦探的勾当？可看王猛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只能遵照他的吩咐，换上一身便衣，从宣平门出了长安，一路向邺城而去。
五天后，窦滔返回长安，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燕国皇帝慕容儁下令各州郡核实现有男丁人数，要求每户留下一名男丁，其余悉数征发，共计集结兵力一百五十万人，首先出兵向西消灭秦国，然后向南进攻晋国。
苻坚闻讯大惊，立即召集丞相苻法、太尉苻侯、车骑大将军兼尚书令苻柳、左仆射李威、右仆射梁平老、领军将军强汪、司隶校尉吕婆楼、中书侍郎王猛等文武大臣在明光殿议事。
苻法有所怀疑：“中国自有史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兵力，会不会是虚张声势，意在恐吓？”
列席会议的窦滔说：“伪燕实有二百四十六万户，九百九十万人口，征发一百五十万男丁，应该可以做到。伪燕太尉兼中书监封奕上书慕容儁称：时调发频繁，官司各遣使者道路旁午，郡县苦之。请非军期严急，不得遣使，征发皆责成州郡，其群司所遣弹督先在外者，一切摄还。从这份奏章可以看出，慕容儁征发令发出以后，伪燕各级官员不顾一切严厉推行，毫无拖延推诿的迹象。”
苻法很是忧虑：“慕容儁倾国而来，志不在小，我们非全力应付不可。”
苻柳倒是满不在乎：“那也不能叫他吓死，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大不了回略阳老家去。”
李威说：“调集全部兵力，分兵把守关隘，待伪燕久攻不下，士气受挫，我军乘势出击，或可转危为安。”
苻侯说：“伪燕乃乌合之众，战力低下，我军百战精锐，必能战而胜之，不足为虑。”
强汪说：“不如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咱们立刻出兵，先把洛阳打下来再说。”
梁平老说：“事关重大，不可草率，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苻坚看王猛沉默无语，问道：“王侍郎有何高见？”
王猛说：“各位所言都有道理，还要仔细斟酌。”
大臣们退出以后，苻坚正在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看到王猛独自返了回来，有些不满地责备道：“国家危急存亡之际，景略一言不发，是何道理？”
王猛微笑着说道：“陛下不要着急，王猛已经算准了，伪燕虽然人马众多，却不敢踏进大秦疆域一步。”
苻坚又惊又喜：“这话怎么讲？”
王猛不慌不忙地说：“伪燕皇帝慕容儁与吴王慕容垂之间，矛盾由来已久，而且愈演愈烈，陛下听说过吧？”
苻坚心想，说正事呢，怎么扯起闲篇来了？暂且耐心听他说什么：“听说过，不太详细。”
燕王慕容皝共有二十个儿子，慕容儁是嫡长子，慕容垂原名慕容霸，排行老五。慕容皝认为慕容垂才华出众，有意立为太子，尽管由于群臣纷纷劝谏，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但给予他非常优厚的待遇，甚至超过了太子慕容儁。慕容儁继位以后，立马开始报复：先从名字上折腾，说你小子少了一颗牙，改名叫慕容缺吧，后来不知听那位半仙说慕容缺这个名字上应星宿，这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后来又在职务上折腾，一会不许他在邺城（燕国京城）待着，派到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驻守边陲，一会又担心他拉拢人心，调回邺城啥都不让干。兄弟俩一个劲闹别扭，老婆也跟着凑热闹，慕容垂的老婆段氏才高性烈，觉得自己出身尊贵，对慕容儁的老婆可足浑氏看不太上眼，一来二去就让可足浑氏记恨上了。慕容儁两口子一合计，以暗中行使巫蛊（古人用以加害仇敌的巫术）的罪名，把段氏关进监狱严刑拷打，打算从她这里打开缺口，把慕容垂一并搞掉。没想到段氏性格刚烈，拒不招认，最后死在了监狱里。慕容垂娶段氏的妹妹段元妃为继室，可足浑氏不知怎么想的，非要慕容垂把段元妃降为妾，娶自己的妹妹为正室，慕容垂不得不照办，可他对段元妃宠爱有加，对可足浑氏的妹妹非常冷淡，这使可足浑氏更加痛恨慕容垂，跟慕容儁一商量，又把慕容垂贬为平州（今辽宁省辽阳一带）刺史。
“慕容氏兄弟反目，势同水火，造成伪燕政局动荡，群臣不安，指望这些人在战场上齐心协力，共同对敌，岂不是痴人说梦？”王猛显得很是不屑。
苻坚轻轻点了一下点头。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慕容垂是伪燕唯一能打仗的将领，慕容儁为报私仇，将其贬黜，虽百万之众，又有何惧？”
“有道理。”苻坚再次点头。
“武邑（今河北省武邑）人刘贵上书称：百姓凋敝，征发非法，恐人不堪命，必致土崩之变。由此可见，伪燕穷兵黩武，竭泽而渔，已使百姓苦不堪言，随时可能揭竿而起。如此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能危害如日初生之大秦王朝呢？”
“说得好。”苻坚很受振奋。
“慕容儁已于日前下令，将户留一丁，改为三五（五丁抽三）发兵，集结日期延至明年冬月（即阴历十一月）。”
“太好了，我们整军经武，准备迎战，就有了充裕的时间。”苻坚大为兴奋。
“举可靠线报，慕容儁身患暗疾，恐怕活不到明年冬天。”
“是吗？他要死了，这一仗就打不起来了。”苻坚笑逐颜开。
“不过，伪燕还有一个太原王慕容恪，不得不防。”
“你说，怎么个防法？”苻坚已经完全被王猛说服了。
“并州地势险要，攻守兼备，历来是秦晋边塞要冲，应当派一位皇室重臣前去镇守，对伪燕形成震慑，以策万全。”
“派苻柳去吧。委任他为都督并冀州诸军事、加并州牧，镇蒲阪（今山西省永济）。”苻坚立即做出决定。
“请陛下厚加赏赐，温言抚慰，隆重送行。”
“我也是这样想的。”苻坚深深点头。
两天后，都督并冀州诸军事、加并州牧、晋公苻柳赴蒲阪（今山西永济）上任，天王苻坚亲自送行，特命吕婆楼、王猛以及苏慧等人随从，窦滔自然也要一起前往。
窦滔一愣：“怎么？”
王猛毫不掩饰对窦滔的轻视：“苏若兰现任二品尚侍，请问阁下官拜何品？”
“我不是你的上司，可你是我的老师啊。”
“你怎么不说话？”王猛不依不饶。
“说什么？”窦滔心里有气。
窦滔脸唰地红了，心想王猛你也太刻薄了，谁不知道龙骧将军长史是个七品官，而且苻坚登基以后，认为他是以龙骧将军成就大业，因此打算把这个具有神秘色彩的职位封存起来，不再授予他人，龙骧皮之不存，长史毛将焉附？眼看自己这个长史已经成了聋子的耳朵，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就是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先生既然不愿帮忙，那就算了。”窦滔窝了一肚子火，起身就要离开。
“士可杀而不可辱，请先生尊重我的人格。”
“尊重不是白给的，要靠自己争取。这样吧，你即刻出发，到邺城侦察燕国的动态。”
“什么老师？”
“说出去的话，还想收回来？”
“我王猛历来恩怨分明，有恩，我铭记在心；有怨，我没齿难忘。”
“整个长安都传遍了，说我王猛有一个年轻虽小却智谋过人的老师，我能得到今天的地位，都是他悉心教导的结果。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不能不令人钦佩之至。”
“这确实不是我的初衷，我再次向你诚恳道歉，请你原谅。”
窦滔得知苏慧当上了皇宫女官，而且已经离开椒房殿，住进了昭阳殿，心想你准皇后或者准妃嫔的身份不存在了，以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不存在了，咱们的婚姻，应该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没有任何问题了吧？于是窦滔请求王猛帮忙，让自己尽快与苏慧完婚。
没想到王猛态度非常冷淡，耷拉着眼皮说道：“有句老话夫贵妻荣，听说过吗？”
“去哪儿啊？”。
“管得着吗？你又不是我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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