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登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苻坚走进殿内,左右张望没有看到苻法:“大哥,大哥你在哪儿?” WWw.5Wx.ORG
苟太后稳稳坐下:“阿坚,坐下听我说。”
“住手。”殿门打开,苟太后缓缓走出,步态从容,神色安详,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
苻坚坐到苟太后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苟太后沉吟了一会说道:“阿坚,如果毒蛇咬伤了你的胳膊,你怎么办?”
“敷药,祛毒。”
“现在,阿法就是那只毒入血脉,无药可治的胳膊。”
“什么,他干了什么?”
“一群心怀叵测的小人聚集在阿法周围,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不,不可能,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阿法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可他受群小包围而不知,成朋党核心而不觉,长此以往,必将谋逆。”
“不,我大哥从小干什么都让着我,他决不会对我不利。”
“扶苏之于胡亥,曹植之于曹丕,手足相残,同根相煎,你从小熟读史书,这些血淋淋的事例,难道全都忘记了吗?”
“无论如何,我决不伤害骨肉兄弟。”
“你只念兄弟之情,不顾社稷安危,咱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更是不会放在心上。将来我这个老太婆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都是拜你这个不孝之子所赐。”
“儿子愚钝,请母后息怒。”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赐阿法自尽。你去跟他见最后一面吧。”
“我是大秦天王,有权利赦免丞相、东海公苻法的所有罪过。”
“我执行的是家法,不是国法,轮不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
“恳请母后恩准,将大哥免去所有职务,禁锢终生,永不任用。”
“除恶未尽,必遭反噬。亏你还是天王,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快去与你大哥诀别,我很累了,等不了太久。”
苻坚见苟太后主意已定,无法再劝,只好退出正殿。
侧殿里,苻法双膝跪地,双手合十,正在默祷。
“大哥!”
苻坚痛叫一声,扑上去与苻法紧紧拥抱,热泪横流,大哭不止。
“别哭了,兄弟。”过了半晌,苻法先平静下来:“咱们还是说说话吧,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我当这个天王,当初要是你继承皇位,就不会出事了。”
“错了兄弟,你不当天王,今天在这里自尽的,就会是你。”
“这话怎么讲?”
“刚才我一个人,在这里想了很多。我这个大哥,平时照顾弟弟妹妹习惯了,接人待物总是一团和气,喜欢成全别人,拉不下脸说不,在家里,这是优点,在朝廷,这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致命弱点。母后赐我自尽,我觉得很冤,哭得很痛,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我的所作所为,虽然本心没有任何恶意,但如果长期发展下去,很难说会对国家社稷产生不利的影响。我错就错在没想明白自己该干什么,适合干什么,结果进了最不该进的官场,当了最不该当的丞相,最终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说来也怪,我当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走到哪儿都是笑脸相迎,都是阿谀奉承,可这心里头却总觉得发慌,总觉得不踏实,总觉得要又什么事发生;今天真出事了,我心里反倒平静了,反倒安稳了。大概这就是命吧,人再强,强不过命,命该如此,在劫难逃。”
“大哥,你是我最信赖最仰仗的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
“想想真可笑,前些日子,为了能让苻生自尽,我们商量来商量去,费尽了心思,谁能想到,这才过了几天,竟然轮到我的头上。世道轮回,天意难测,人世间的一切,真是难以捉摸。”
哗地一声殿门打开,四名黑布蒙面的虎贲卫士大步走进,其中一人手捧一幅白绫,显然是风苟太后之命,前来监督苻法自尽。
“太后懿旨,请天王陛下回避。”虎贲卫士向苻坚跪请。
“大哥,阿坚对不起你!九泉之下,你可不要怪我!”苻坚紧紧抱住苻法,忍不住嚎啕大哭。
苻法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
两名虎贲卫士上前架起苻坚,连拖带拽往殿外走。
“兄弟,阿阳、阿敷,就交给你了。”苻法说出了最后的嘱咐,把他的两个未成年儿子,托付给了苻坚。
苻坚拼命挣扎,拼命喊叫,却仍然被一步步拖出侧殿。当侧殿大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闭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热,咽喉一甜,鲜血噗地一声从口中喷了出来。
苻法走进东堂大门,立马感觉情况不妙:没有一个太监,没有一个宫女,只有五十名虎贲卫士,黑布蒙面,手持利刃,将他团团围住。
苻登见状大惊,正要上前保护苻法,身后传来苟太后的声音:
苻坚怒喝:“不想活了?!让开!”
苻坚没有看到苻法,心中不安,却又不敢不服从苟太后的吩咐:“我大哥他,没事吧?”
苟太后叹了口气:“他好好的。”
“阿登,没你事了,退下。”
苻登满腹惊疑,却不敢发问,诺诺连声退到殿外,殿门哐当一声紧紧关上。苻登侧耳贴近门缝,只断断续续听见苻法嚎啕大哭的声音,压根听不清苟太后到底说了什么。
“如果毒入血脉,无药可治,你是就此等死,还是断臂求生?”
“当然是断臂求生。”
虎贲卫士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面露畏惧之色,但仍然跪地不动,谁都没有让开。
苻坚大怒,伸手拔出苻登腰间的佩刀,寒光闪处,就要劈下。
“你们退下吧。”苟太后向虎贲卫士们摆了摆手,然后瞥了一眼苻登,冷笑道:“好个忠心不贰的重孙子。”
苻登赶紧从苻坚手里抢过回腰刀,退到一边去了。
苻坚很匆忙地向苟太后行了个跪拜礼,口不择言地问道:“母后,我大哥怎么样了?”
苻登现任殿中将军,他到丞相府传召苻法,没有引起任何怀疑。苻法走出丞相府,经由东阙,进入西宫东门,很快来到东堂。
东堂是原未央宫温室殿,是西汉皇帝冬季日常起居之处,以香料涂壁,外饰锦绣,陈列云母屏风,悬挂鸿雁羽帐,下铺羊毛地毯,极为富丽堂皇。由于多年战乱,殿内建筑装饰损毁严重,尽管天王苻坚将其作为会商朝政的场所之一,但平时少有人来,显得非常冷清。
苻坚一边快步走向东堂,一边安慰自己,苻法虽然不是苟太后的亲生儿子,但平时对上恭谨,对下和气,太后平时对他也不算亲切,但还说得过去。这回也许确实有什么事做得不对,太后把他召来训诫一番,消消气也就算了。
苻坚来到东堂门外,十几个虎贲卫士赶紧跪下迎接,却身体紧靠列成一排,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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