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这人，就是身后担任侍卫责任，疑似军中将领的那位。说起话来，果然三句不离本行。
那被称作宇文的，也是一脸恍然和佩服的神色，接着说道：“对啊，这运河修起来，天下粮食尽聚洛阳周边各大仓，无论旱涝都可以顺河运送，救济天下。当真是天子安居洛阳，掌控天下——这等谋划，可见当今大业天子果真深谋远虑，凡俗之人不懂，实在是惭愧至极。” ＷＷw．5Ｗx.ＯRG
“……”
中年丽人拉着白面阿摩，神情既羞且愧，梨花带雨，更是令人目眩神摇。
若无意外，眼前的这几人，不但是所谓皇室中人，而且很大可能，就是当今大业皇帝杨广本人。至于那位中年丽人，应该就是杨广的皇后萧后——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萧后本身就有这么大的年纪，还是妆容的缘故。
那个被称作宇文的，应该就是杨广的宠臣宇文化及。只有那个侍卫般的存在，不知道是大隋哪个将领。
初时，李卓以为这几人是大隋某位王爷——因为以前有过投靠杨广规劝他，避免隋末乱世的念头，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没多想什么——潜意识里，也许还想着让这家伙转告杨广。
最初是杨广问运河的时候，萧后眼神提醒自己，让李卓感觉到这家伙应该不是富贵闲人般的王爷。自己要是回答不好，指不定有什么不测之祸。因此，萧后才会暗示自己。
那时候，李卓用心想一下，根本找不到大隋有这般年纪的王爷，再看他穿的服饰，虽然也是寻常服色，用料也和其他几人相当，但是针脚绵密，隐藏着不细看根本发觉不了的图案。
而之后萧后的反应，更是确凿无疑。听他话里的意思，所谓自有人担待，应该就是指他自己本人了。
既然判定眼前的就是杨广本人，而且他手下的人都开始拍马屁，李卓也不好装作不明白，肉麻的说道：“当今天子，的确是高瞻远瞩，无人可及。这等功绩，当真是造福后世，流芳千古。堪称是千古一帝，也不为过。”
“哈哈，有趣的小子。初时不自报家门，还以为你是清河崔家范阳卢家之类出身，现在看来却不是了。不过这等见识，的确是远超凡俗。就你对这运河的理解，这天下估计不出第二人。若是大业天子见了你，定然有知音之感。你们都是聪明人，定然能够说得上话。”
听见李卓的称赞，杨广也是乐呵呵接受了，满是欣赏的打量李卓，丝毫不吝称赞：“昔日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可见有的人的确是天赋异禀，深得上天垂怜。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比之甘罗怕也相差不远，可有意为官？杨某虽然闲散，但对这还算是说得上话。只要你愿意，大隋中高阶官职随你挑，省了你几十年的奋斗。就是你这位兄长，也会因你之故，有机会驰骋疆场，一展所学。下报父母，上报国家，搏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有权当真是任性啊，封官许愿丝毫不手软。这等大气，难怪败家这么快。
不过平心而论，杨广这番大手笔，少有不动心的。
别说现在还是世家大族把持大权，寒门庶族出头极是困难，身为皇帝的杨广，都只能开科举选一些可用之才。就是后世科举成熟，有了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这样的封官许愿仍旧极有杀伤力。
“对啊，我看这位小哥就是星宿下凡，深得上天垂怜之人。得知我大隋盛世需要高贤相助，这才降落人间。”
知道杨广有意拉拢李卓，却不好直接掀开身份说，萧后也收敛好情绪，在一边劝道。
“当今天子固然是雄才大略，但也需要贤臣辅助，才能相得益彰。彼此成就，也是一段佳话。不知这位小郎君，究竟意下如何。”
这般放下身段，还是这样的优渥条件，放在后世，那就是跳槽的好机会啊。一边的程咬金，此时也是大为意动，轻声提醒李卓：“高远，高远……”
“这……”
李卓歉意的一笑，说道：“多谢二位好意，但是自古功名都是直中取。若是因二位幸进，未免有佞臣之嫌。当今天在广开科举，就是为了寻找山野贤才，小子不才，也颇有几分自信。对于功名，更愿意大道直取。”
那应该是宇文化及的瘦削高个，见得李卓是要推辞，即便心里不愿李卓答应，皇帝身边多了一个争宠的人，此时也是愤然起身：“你这小子好不识趣，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李卓既然不愿彼此公开身份，索性就当做不知道，站起身来说道：“今日相见就是有缘，相谈甚欢。若是异日有缘，未必不会相见，告辞！”
李卓拉起还在念念不舍的程咬金，顾不得几人的反应，急匆匆的走下楼去。
“陛下，这小子这般无礼，微臣这就去安排，让人把他们抓起来。”
见得李卓二人的身影消失了，宇文化及再也忍不住，一脸愤然，急切的说道。
“罢了，不过是个有趣的小子罢了，自视有才，有点个性也是正常的。”
和宇文化及一样，萧后也觉得李卓二人就此走掉有点可惜。不过，杨广却是浑不在意的阻止了宇文化及，反倒是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这小子不是说要功名直取，不想有佞臣之嫌么，给他机会就是。而且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对我们的身份有所猜测。这般聪明的小子，也是少见啊，哈哈……”
“这……”
宇文化及一阵无语，心知这位皇帝自负聪明过人，向来少有人会看在眼里。他既然这般说，那就是不会改变心意的了。
“宇文卿家，你估计也是少见这般聪明人，不说别的，就是对运河深意的理解，就超出你们太多了。这等人才，朕怎么会放任在野？你且安排下去，看看这小子什么来路。”
杨广的目光看向悠远的洛阳城远景，吩咐道。
听得李卓先抑后扬，她的神情也从最开始的紧张，变得慢慢放松起来。但是越听到后面，神情却是越发凝重，神情中既有惊喜，也有羞愧，还有半信半疑。
她忽然站起身来，拉着阿摩的手，有些紧张的问道：“真……真的？真的是这样么，阿摩？”
李卓认真的看着对方，毫不畏惧的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赞赏——既然是彼此讨论，自然是有公平。或者说，学识见识相当。否则，岂不是鸡同鸭讲，白费劲么。
几人说得热闹，看得程咬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李卓见他看向自己，微不可察的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要找机会离开。
眼前的四人，能不招人就不招惹，躲得越远越好。
李卓的这一番论断，的确是有些出乎众人预料。除了本身见识局限，还在懵懂之中的程咬金，其他几人的神情都变得精彩起来。这中年丽人神色剧变且不去说，就是一直安稳如山，一言不发的那位侍卫，此时眼中也满是神采，看向白面阿摩的眼神，更是充满敬畏和佩服。
而一直针对李卓的那位瘦削宇文，此刻看向李卓的眼神也带有几分惊异，重新认真打量李卓一番，似乎是要仔细记住。而看向白面阿摩的背影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惊疑，几分好奇，更带有若有若无的忌惮。
“哪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杨广本人。而且现在看来，这家伙当真是聪明绝顶，也是极不好相处的人。自己投靠他，慢说能不能阻止大隋乱世的到来，就是自己，今后的日子怕也过得极为艰难。”
李卓心中想着，做了判断。
白面阿摩欣赏的眼神，其中带了不少隐藏的锋锐，划过李卓，落到那中年丽人身上，转为满眼柔情：“自然是真的，某也是年少投身军旅，什么样的没见过？真以为劳民伤财，挖掘沟通几条运河，只是心血来潮。或者是突发奇想，兴之所至？”
“真的，当真是真的？可笑先前一直不理解，动辄征发一两百万民夫，不是盛世明君所为……阿摩，我错怪你了。”
“这般说起来，当真是意义深远，难怪陛……当今天子力排众议，宁愿被众多老臣指摘，也要修运河——这条运河只要修起来，连通几条已有的运河，顿时使得整个大隋成为一体。若是有事，军队不论是东西调动，亦或者是北上南下，也不过是旬日之间的事情，可谓是事半功倍。”
“罢了，罢了。”
阿摩搂着中年丽人，深情地安慰道，“国家大事，本不该你操心，你不知道也无所谓。莫要多想，这些烦人的事情，自有人会担待。”
白面阿摩眼神平淡无波，定定的看着远处已然朦胧的洛阳景致，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
那个中年丽人，应该就是白面阿摩的妻子之类身份。从他称呼小名阿摩来看，应该是彼此感情很深，互相尊重，不太像其他妻子对丈夫有种从属的感觉。
“原以为，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只会几句危言耸听，就当是指点江山了。却不想，倒是真有几分见识。”
白面阿摩收回远处的目光，看向李卓的眼神倒是充满了赞赏，更有些许，彼此相知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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